夜风裹着沙砾打在甲片上,发出密密麻麻的脆响。
孙可望的十五万大军,转过一个山梁,一下涌进了瞿塘峡。漫山遍野都是人头涌动,朝着鹰嘴坡碾压而来。
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势头,隔着几里地就漫了过来。
黑色战旗从坡底,一直铺到天际尽头。旗面上的狼头纹在风中张牙舞爪,连风都染了几分凶气。
别说是中心战场,就是方圆数十里,都没有一丝虫鸣鸟叫。动物们都感应到煞气,早已逃的逃躲的躲。
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动静!
前排骑兵的马蹄,反复碾着地面,把土坡踩得坑坑洼洼。铁蹄叩地的声响,像闷雷似的滚过来,震得路边矮树叶子簌簌往下掉。
步兵踩着咚咚的鼓点往前压,长矛组成的铁林斜指天空。枪尖反射的冷光连成片,晃得人睁不开眼。
偶尔有叛军骑兵按捺不住,催马往前探了探。铁盔下的眼睛红得吓人,喉咙里还滚着野兽似的低吼。
王泽勒着马,六千白杆骑兵列在他身后。他的眼睛隐隐泛起绿芒,盯着越来越近的叛军阵线。
缓缓抬手往后压了压,最前排的骑兵立刻装作慌乱。有几人甚至故意从马背上滑下来,手脚忙乱地去扶缰绳。
“杀!把这群鼠辈剁了!”孙可望的怒吼,顺着风飘过来。
他马鞭往前一指,前排叛军骑兵,立刻像疯了似的冲过来。马蹄扬起的尘土弥漫开来,连月亮都被其遮挡。
王泽嘴角勾了勾,猛地调转马头。对着身后喊:
“撤!”
六千骑兵立刻拨转方向,顺着山道往鹰嘴坡里跑。
队伍故意拉得散乱,有几匹战马还“失蹄”摔在地上。骑兵爬起来时连头盔都甩飞了,看着狼狈不堪。
叛军哪里肯放过机会,孙可望拍马冲在最前头。红着眼睛怒吼:“别让他们跑了!追上砍了秦加月,赏千金!”
“杀……活捉秦加月!!”
后面的叛军潮水似的涌上来,骑兵踩着前面的马蹄印往前追。步兵也迈开步子跟着跑,原本整齐的阵型被拉得老长。
有人嫌马慢,干脆弃了马往前冲。有人被同伴撞得趔趄,嘴里还骂骂咧咧地往前挤。
只是没人注意到,前面逃窜的白杆骑兵。看似慌乱,却依然乱中有序。
而等在阵眼高台上的秦翼明,左手紧紧攥着虎符,右手拿着一个窥筒远镜。不时看向远方,不时又看看纵横的沟壑阵基。
只是他表面虽然镇静,但心里却忐忑不安。后背衣裳早已湿透,面色也微微有些发白。
也不知道他是,在为以身诱敌的秦加月担忧?还是,在为等在黑松林的秦良玉担忧?
叛军行走的动静,隔着几里外传了过来。他刚刚想要询问,远处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一名派出的暗哨,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报!”
哨探翻身滚下马,声音因恐慌而嘶哑:“启禀将军,敌军来了!”
“来了就来了,慌什么?”
秦翼明闻言点点头,举起窥筒远镜看向远方。
只见十里开外,烟尘滚滚人喊马嘶:“去,再探再报。”
“喏”
哨探翻身上马,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不到。秦翼明的窥筒远镜里,已经看到叛军先锋的影子。
只见有一支骑兵队伍,在叛军前方奔逃。
但是细看之下,他们却是乱中有序。牵引着叛军的方向,一直朝着鹰嘴坡而来。
这支骑兵不是别人,真是负责引敌入瓮的王泽等人。
一个手持窥筒远镜的传令兵,扯着嗓子报告:“叛军距离,五百步!”
“传令下去,全军准备!”
这个距离就算是晚上,借着月光已经能够看清敌军的模样。拿着窥筒远镜的秦翼明,更是看得清清楚楚。
“喏”
一个传令兵,背着令旗策马而去。
人头一旦过万,那根本就数不清楚。更别说来袭的叛军,足足有十五万人马。
在秦翼明的窥筒远镜里,只见人潮汹涌犹如海浪。黑色的战旗遮天蔽月,犹如一团巨大的黑云碾压而来。
满山遍野都是人影,放眼望去根本没有尽头!
随着敌军步步推进,升腾的烟尘更加汹涌。叛军每一步踏下,大地都跟着颤动起来。
“距敌,三百步。”
传令兵,再次报告。
秦翼明,手心已经冒汗。
“距敌,两百步。”
秦翼明,心跳加速。
“距敌,一百步。”
“距敌,五十步。”
“距敌,三十步。”
传令兵的声音,变得急促。秦翼明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距敌,二十步。”
“距敌,十步。”
传令兵的声音,就像是闷雷一般。每一次报数,不光敲击在秦翼明心里。也重重敲击在,每一个伏击白杆兵心里。
“杀……杀……”
人喊马嘶,喊杀声震天。各种嘈杂的声音,从山下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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