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格勒布郊外的梧桐叶被连绵秋雨浸透,墨绿与赭黄交织的叶片沉甸甸地压弯枝头,雨珠顺着叶脉滚落,在积水中晕开一圈圈破碎的涟漪。林浩东拖着银灰色的行李箱站在黎明慈善基金会培训中心门口,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泥土与腐烂植物的气息钻入鼻腔。鞋底碾过坠落的梧桐果,青涩的苦涩混着雨水蒸腾而起,那味道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被某种无形之物紧紧攫住,透不过气来。
这座由旧工厂改造的建筑群匍匐在阴云下,红砖外墙上爬满墨绿色藤蔓,却掩不住电网在藤蔓间隙闪烁的幽蓝电光。伪装成梧桐树的监控探头在枝头静默转动,镜头玻璃反射着冷雨的光泽。两名穿着迷彩服的安保人员在锈迹斑斑的铁门两侧交替巡逻,黑色战术靴敲击地面的声响在空旷的广场上形成诡异的韵律,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浩东紧绷的神经上。
林顾问,欢迎来到新家园。穿着白色大褂的艾琳娜从旋转门后优雅走出,栗色卷发在雨雾中泛着冷金属般的光泽。女人约莫三十岁上下,柳叶眉下的灰蓝色眼眸像冰封的湖面,当她伸出右手时,林浩东注意到她无名指上有道新鲜的环形疤痕——那是长期佩戴某种专业设备留下的印记,边缘还泛着淡淡的粉色。他不动声色地回握,指尖触到她掌心刻意保持的三毫米距离,这是情报人员特有的戒备姿态,既完成了社交礼仪,又避免了皮肤温度的信息泄露。
培训中心内部远比外观更具欺骗性。墙上投影着微笑的难民与金发碧眼的捐赠者握手的画面,扩音器里流淌着维瓦尔第《四季》的春之乐章,穿着统一灰色工装的学员们正井然有序地走向不同教室,胸前的电子工牌随着步伐闪烁绿光。林浩东的目光掠过大厅中央的电子屏,当看到高级加密技术心理抗压训练被安排在相邻时段时,喉结不受控制地滑动了一下——这绝非普通慈善机构的培训内容。
我们为您准备了独立办公室。艾琳娜踩着十厘米细高跟走在前面,白大褂下摆偶尔露出腰间黑色枪套的轮廓,里面隐约可见HK P2000手枪的握把。孙先生特别嘱咐,要让您感受到家的温暖。这个姓氏像淬毒的针,瞬间刺穿林浩东精心维持的平静表象。他想起三天前在国安部地下停车场,魏连琨将女儿的照片推到他面前时,那枚缓缓旋转的U盘在监控死角闪着危险的红光,保护好它,就像保护你的家人。
独立办公室位于三楼东南角,窗外正对着铁丝网围起来的实训场。几个穿着黑色作训服的身影正在雨中进行格斗训练,水花随着每一次拳脚碰撞飞溅。林浩东在电子锁上录入指纹时,视网膜扫描仪发出蜂鸣般的确认音,冰冷的红光扫过他的瞳孔。房间里除了顶配的戴尔Precision工作站和加密通讯设备,还摆放着整套小米智能家居系统——这是他作为技术顾问应得的待遇,也是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的镀金囚笼。当艾琳娜的高跟鞋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立刻反锁房门,颤抖着拉开办公桌最底层的抽屉夹层,里面躺着枚比指甲盖还小的微型SIM卡。
爸爸,妈妈说你什么时候回家?女儿歪着头的照片在手机屏幕上跳动,扎着羊角辫的小脸上沾着蛋糕奶油。林浩东的拇指悬在删除键上方迟迟无法按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三天前国安部的紧急会议还历历在目,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高崇明将组织的资料摔在红木桌上,纸张散落一地。当黎明慈善基金会的LOGO出现在投影幕布时,他听见自己血液冻结的声音——这个他曾匿名捐赠过的机构,竟然是跨国犯罪集团的伪装。现在这枚芯片里存着女儿朗诵《静夜思》的录音,是魏连琨给他留下的唯一念想,也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暴露,不仅自己万劫不复,远在国内的家人也会瞬间陷入危险。
窗外的雨势渐大,实训场上的格斗训练仍在继续。林浩东将SIM卡插入特制的微型接收器,女儿软糯的童声立刻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他猛地捂住嘴,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溢出。办公桌上的加密电话突然亮起,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林浩东迅速抹去眼角的湿润,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声音恢复了技术人员特有的冷静:孙总您好,我是林浩东。
秋雨敲打着防弹玻璃,在窗外织成一张灰色的网。林浩东知道,从踏入这座建筑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已经分裂成两半——表面是精通加密技术的精英顾问,内里是在深渊边缘行走的孤独卧底。而那个躺在抽屉夹层里的小小芯片,既是支撑他走下去的微光,也是随时可能将他彻底吞噬的黑暗。
凌晨两点十七分,林浩东在刺耳的警报声中惊醒,冷汗瞬间浸透了背脊。那声音尖锐得如同金属摩擦,撕裂了地下基地本就稀薄的宁静。他心脏狂跳,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撞翻身后的金属椅子,带着一阵刺耳的哐当声扑到控制台前。屏幕上,猩红的数据流正如同奔涌的血河般疯狂涌入——实训场的备用发电机因电压过载引发了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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