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了,天上仍蒙着云彩,十几颗星星透过云彩缝隙,眨了一会眼,又笑着隐去。大地一片漆黑,只有正西方向闪着光。亮光弱的是手电筒,他们是南北方向后续的援兵,留在了马家庄方向。
再往西,有几道光柱,仿佛挤在一起。那是敌人援兵,以光柱的亮度看,也就十几里路了。
队伍撤退的并不慌张,井然有序,甚至回头看着,盼望着敌人早点追上来。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鬼子追上来,还有时间埋伏起来,再打上一仗。
敌人没有追上来,车灯也大概停在了马家庄。带着几分可惜,队伍继续往前走,大车拉着粮食,银元钞票,这些都是马癞子搜刮来的。而缴获的枪支弹药,轮流背在战士肩上。
骑在马上,陆文亭也有些失落,他原本布了一个大局,准备了一盘大棋。
马家庄位置特殊,处在谷熟和砀县之间,东南还有邑县、永县,若攻击马家庄,很容易遭到敌人包围。所以一旦马家庄遭受攻击,也就很容易让马为广,或者平川一郎认为这是在虎口拔牙,也就很容易从邑县永县调集兵力,堵截游击支队。
昨天夜里,吴德奎打下溪县据点后,已奉命迅速转移到前楼村一带。只要永县方向或邑县方向敌人出城拦截,二总队就会在其背后发起攻击。
二总队兵强马壮,单拎出来,就能吊打任何一个方向的敌人,再加上前后夹击,能迅速消灭敌人,结束战斗,继续甩开后面敌人。
但没想到,现在兵力强壮了,敌人也学精了。好吧,你不追,那老子就返回小宋庄,睡大觉去。反正今日已战果颇丰,又是大胜仗,就让马为广躲在司令部,偷偷哭去吧。
此时,马为广仍坐在司令部内,真的想哭。
在西北军时,马为广当过炮兵团长,并拥有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生的光环,可始终没有机会,实现自己抱负,成为闲职参谋。他感谢日本人,让他回到宋梁,成为剿匪招抚使,组建剿匪军,不到一年时间,又改为和平军第一军,他水涨船高,当上中将军长。
当胡秋准备雄心勃勃之时,游击支队让他魂断宋梁。当他接到通知,交出指挥权,赶赴南京时,马为广已心灰意冷。
“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胡秋接受了眼前一切。没想到,胡秋竟然是中统,也勾结游击支队,他也把自己的失败都归咎于胡秋。
他又回来了,虽然没了之前的心高气傲,没了之前的野心勃勃,但是上天又给他机会,让他二度担任和平军军长,心中自然想着要和陆文亭掰掰手腕,较量一番。
可上任没四天,游击支队近乎在眼皮子底下(马家庄距离宋梁县城四十五里路),打下了自己老家。这对马为广来说,不同寻常,因为他找高人看过,就是因为马家庄风水好,才出了他这么一位大官。
更可气的,是他那位只长两岁的小叔,欺骗了他,害的他手下两个营被游击支队伏击缴械。
尽管马癞子在电话里嚎啕大哭,说枪口就顶在脑袋瓜上,不撒谎,你可就见不着我啦——马为广这辈子都不想见到马癞子,如果不是他亲叔,如果马为广的爹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他这个小叔,马为广保准回家,亲手挖坑,活埋了马癞子。
马为广不知道他的爷爷奶奶是造了啥孽,最后生了这么个不是玩意的玩意儿!
但马家庄是他的“龙脉”所在,还得有自己人守着,而自己人也只有马癞子。马为广恨得牙根痒痒,也只能作罢。
胡秋也知道,即便没了胡秋这个奸细,游击支队还是游击支队,还是他的梦魇。
平川一郎没有责怪,反倒安慰马为广,说这是游击支队的报复,他们早就精心计划好的。但平川一郎也提醒说,往后要加强情报收集,寻找机会,重创游击支队。
平川一郎言外之意,就是有了初步打算。这又点燃了心里的那股烈火。
第二天上午,那位荒诞小叔坐着马车进了城,他来看脚上的伤,也是来看马为广。昨天光顾着哭了,游击队大长官的话还没说呢。当然,他不想在电话里说,那玩意不保险,估计别人拿起话筒,也一样听得见。
马癞子来到宋梁最好的医院,也就是圣保罗医院。圣保罗医院有电话,他大大咧咧,左手拿起话筒,右手握着摇把,摇了两圈,然后更是牛皮哄哄:“给老子接马军长办公室。”
电话接通,副官问他是谁。他火了:“老子是马军长他爹的弟弟!”
副官差点没拐过弯来,不就是马军长叔叔么,怎么还说这么绕?真是个奇人!参谋捂着话筒,小心看着马为广:“军座,您小叔电话。”
马为广正烦着,挥手说:“就说我忙。”
“喂,您好——”
副官刚开口说话,就被马癞子打断:“赶紧让你们军长接电话,我有大事。”
副官又无奈地扭头看着马为广:“小叔说他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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