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弥漫着阿拉比卡豆特有的醇香，混合着刚出炉黄油可颂的甜腻味道。
苏晓雯端起拿铁，奶泡在杯沿留下一圈细腻的白色痕迹。她没有立刻喝，而是盯着杯中咖啡表面的拉花——一片正在缓缓变形的叶子，就像她此刻的思绪，原本清晰的逻辑正被某种她不愿承认的情绪搅得支离破碎。
保证完成任务。——刚才张铭在电话里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那种心虚和紧张简直是写在脸上的。
她端起咖啡杯，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瓷器的光滑触感传来，却无法平复内心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
什么任务需要向林悦学姐保证？还说得那么郑重其事？再联想到苏菲早上发来的消息——林学姐一大早从张铭房间出来，理由是送药……
谁会大清早跑去给别人送药？除非……
苏晓雯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杯柄。除非她本来就在那里。整晚都在。
这个念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她的心脏。
她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
苦。
明明加了奶和糖，为什么还是这么苦？
苦涩在舌尖蔓延，顺着喉咙滑下，在胃里激起一阵不适的翻腾。
就像此刻她的心情——明明努力保持理性，告诉自己这与她无关，却控制不住地陷入某种从未体验过的情绪漩涡。
理性的苏晓雯去哪了？那个永远冷静分析、条理清晰的自己，现在在哪里？
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心烦意乱？为什么会在意他和林学姐之间的事？
为什么……
不，她知道为什么。只是不愿意承认。
张铭一边假装专注地喝着拿铁，一边用余光偷偷观察对面的苏晓雯。她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从见面开始就心不在焉，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那个圈越画越小，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困在里面。
最关键的是她刚才喝咖啡时皱起的眉头，那种苦涩的表情……小苏平时挺喜欢喝咖啡的啊，上次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她点的就是拿铁，喝得很开心的样子。
只有一种情况……心情不好的时候，什么都会觉得难喝。
小苏姐？张铭试探性地开口，咖啡不合口味吗？要不要换一杯？
苏晓雯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表情管理彻底失败了。她连忙放下杯子，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没事，就是……有点喝不惯。
但她的笑容太勉强了，嘴角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
一个可能性突然在张铭的脑海里成型：小苏知道了什么。她知道悦悦姐撒谎了，也知道自己在配合演戏。所以她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因为她在意？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选择：
选择A：转移话题。直接抛出黄志远失踪和戴安娜的异常，用更大的悬念压过这个尴尬。这样做的好处是可以避免直接面对这个敏感话题，坏处是小苏心里的疙瘩会一直存在，说不定还会越想越歪。
选择B：坦白从宽。告诉她真相，悦悦姐昨晚发烧，自己照顾了她一整夜。虽然这样可能会引发更多问题，比如为什么林学姐会在你房间过夜之类的，但至少不用继续撒谎。
理性分析，选A更安全。但看着小苏那双写满困惑的眼睛，看着她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却掩饰不住失落的样子，张铭突然意识到——如果现在不说清楚，误会只会越滚越大。
而且……他不想对小苏撒谎。
小苏姐。张铭深吸一口气，放下杯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
苏晓雯被他突如其来的严肃吓了一跳：怎么了？
昨晚……其实……
张铭顿住了。要怎么说？说林悦学姐在我床上睡了一夜？说我给她物理降温？说早上她还……
不，重点不是这些细节。
昨晚发烧的是林悦学姐，不是我。
一口气说完，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苏晓雯的瞳孔猛地收缩。咖啡杯在她手中微微颤抖，褐色的液体晃出几圈涟漪。
果然……果然有隐情。
她烧到39度多，张铭的声音越来越快，像是要一口气把话说完，意识模糊，还说胡话。暴雨太大，救护车来不了，大家都不在公寓。我给她吃了退烧药，用毛巾降温，担心她出问题，就照顾了她一晚上。
坦然的直球让苏晓雯完全猝不及防。她本来还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诈一下张铭，或者假装不知道。但怎么也没想到，张铭会这么干脆地全盘托出。
这种坦诚……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至少说明，他没有把她当外人。
她努力控制表情，但握着咖啡杯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收紧了。
所以……苏晓雯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林学姐昨晚……在你房间？
咖啡杯在她手中地碰到了碟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褐色的液体溅出几滴，在白色的桌布上晕开——像是她此刻无法控制的情绪。
这个问题问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这样显得她太在意了，太像在审问了。可话已出口，收不回来。
张铭点点头，眼神坦荡，没有任何躲闪，她烧得太厉害，走路都走不了。那么大的雨，我不放心让她回去一个人待着。
苏晓雯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任何撒谎的痕迹。但张铭的眼神清澈坦然，像一汪见底的清泉。这让她心里的大石头慢慢落了地，但随即又升起另一种微妙的情绪。
孤男寡女，深夜共处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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