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渊之下,无光,无声,唯有粘稠如水银的魔血,带着亿万年的死寂与怨毒,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千丈!
当顾长生下坠至此,已然身处一片无垠的血海。
他身形一震,纯阳真力透体而出,凝成一道淡金色的护体光罩,将那能腐蚀万物的魔血隔绝在外。
然而这并非安逸之地——护罩初成时剧烈震荡,仿佛被无形巨锤连环轰击,每一下都震得他五脏移位;更有一缕缕黑气如针尖般刺入经脉,带来灼烧般的剧痛,皮肤之下隐隐泛起焦痕。
他咬牙默念:“若护罩破,则魂飞魄散。”
护罩之外,魔血仿佛拥有了生命,化作无数张牙舞爪的鬼脸,疯狂撞击着光罩,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如同万千毒蛇在耳畔嘶鸣。
每一次撞击,都有一缕细微到极致的黑气渗透进来,直奔他的经脉。
这黑气,正是魔渊的本源之力,污秽神魂,侵蚀道基,乃是天下所有正道修士的克星。
但对顾长生而言,却并非如此!
“嗡!”
盘踞于识海的赤莲蝶振翅而起,如饥饿的猎手,主动迎上那缕缕黑气,将其一口吞下。
*这蝶……是娘亲临终前,以心头血点化的护魂灵引……*
蝶翼上的赤光随之愈发妖异,而它的蝶身,却在每一次吞噬后,都变得透明一分。
它在燃烧自己,为顾长生争取时间!
顾长生心头一沉,脚下发力,顶着万钧压力,朝着血海深处那唯一能感知到的气息源头行去。
每一步,都如同背负着一座山岳。
脚掌踩入血泥时传来沉重的吸力,仿佛大地要将他永远禁锢;每一步,识海都随之剧烈震荡,耳中嗡鸣不绝,眼前光影扭曲。
走了不知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崖壁,突兀地矗立在血海中央,如一座沉默的孤岛。
崖壁之上,竟雕刻着无数幅古老的浮雕!
顾长生瞳孔骤缩,目光死死锁定在第一幅画面上。
那是一个祭坛,一名身穿朴素白衣的男子,长发披散,面容俊朗却透着决绝。
他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单膝跪地。
而在他的身旁,赫然站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子。
她戴着一张薄如蝉翼的黑色面纱,看不清容貌,但那一身唯有魔族皇室才配拥有的华贵黑裙,以及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孤绝,却让顾长生心神剧震!
这身形,这气质……竟与夜琉璃,有着七分相似!
浮雕中,那女子一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一滴滴殷红的鲜血从指缝渗出,流入祭坛中央的一尊古朴铜鼎,血珠落下时竟发出清越如钟磬的轻响,在这死寂之地回荡不息。
画面流转。
下一幅,白衣男子面带悲怆的微笑,右手竟硬生生插入自己胸膛,剜出了一颗金光闪闪的心脏,献祭于天!
骨肉撕裂之声清晰可闻,令人头皮发麻。
而那魔族女子,则在漫天黑炎中含泪焚身,化作飞灰,灰烬飘散之际,似有低语萦绕耳际:“活下去……”
最后一幅画面,是那祭坛上的婴儿。
他在撕心裂肺的啼哭声中,全身被一道冲天而起的金黑二色光芒彻底笼罩!
这金黑二色……
顾长生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皮下的纹路,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绕过崖壁。
尽头,一座孤零零的石碑矗立。
碑前,立着一尊与真人等高的石像,面容模糊不清,仿佛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石像周身遍布裂纹,散发着亘古的苍凉,它双手平举,如捧珍宝般,托着一块约莫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白色石头。
净魔石!
顾长生呼吸一滞,正欲上前。
“咔嚓……”
那石像竟猛地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没有瞳仁的石眸,空洞而死寂。
一道沙哑干涩,仿佛万年未曾开口的声音,在顾长生心底响起:
“唯有……混血之血,方可触石。”
混血之血!
这四个字如一道惊雷,劈开了顾长生脑海中所有的迷雾!
他毕生所学,他存在的根基,他背负的使命,他压抑的情感……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纯阳无垢”这四个字上。
他是人族最纯粹的希望,是人族最后的守护神!
可这镇守魔渊的净魔使,却说出了一个颠覆他世界观的词!
没有丝毫犹豫!
顾长生并指如剑,在自己掌心猛地一划!
他倒要看看,自己的血,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鲜血涌出,滴滴答答落在石像脚下,每一滴落地都溅起微小的血花,带着温热与腥甜的气息。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血,不再是纯粹的赤红,而是在滴落的瞬间,呈现出一半灿金,一半墨黑的奇诡色泽!
石像缓缓低头,空洞的石眸“看”着那滩金黑交融的血液,沉默了数息。
“咔……咔……”
它发出关节摩擦的刺耳声响,竟真的缓缓向一旁挪开,让出了通往净魔石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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