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物间里,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被外面越来越近的喧闹声搅得忽明忽暗。林晓雯扒着门缝,紧张地往外瞧,嘴里不住地念叨:“乱了乱了,全乱了!这下他们总该信了吧?人都‘死’了,总不能还逼着结冥婚吧?”
陈志远靠着堆满灰尘的破家具,长长舒了口气,用手帕擦着脑门上的汗:“按……按常理说,是这样的。人死如灯灭,婚约自然就……就解除了。我们……我们是不是快成功了?”
只有顾临渊,依旧绷着脸,耳朵像猎犬一样竖着,捕捉着外面每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他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太顺利了?不,孙妈妈那关是侥幸,放火也算顺利,苏婉清“死”得也很像……但为什么,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外面的喧闹声突然诡异地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带着某种规律的脚步声,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冰冷的金属摩擦声?
“不对劲……” 顾临渊猛地直起身子,眼神锐利地看向门缝,“出去看看!”
“啊?现在出去?太危险了吧!” 陈志远吓得直摆手。
“顾不上了!必须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顾临渊语气斩钉截铁,第一个轻轻拉开门,闪了出去。林晓雯一咬牙,也跟了上去。陈志远看着空荡荡的杂物间,咽了口唾沫,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三人借着廊柱和阴影的掩护,小心翼翼地朝着苏婉清院子的方向摸去。越靠近,那种压抑的气氛越明显。院子里灯火通明,却听不到什么哭喊声,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家丁们面无表情地站在院子四周,眼中幽蓝的光芒在夜色中微微闪烁,像是无数双鬼眼。
他们躲在一丛茂密的竹子后面,朝着院子里望去。
这一看,三个人全都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院子里,苏婉清直接被人从屋里抬了出来,就放在院子中间一块门板上!她身上还穿着那身白色的寝衣,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胸口没有丝毫起伏,完全就是一具尸体的模样。林晓雯认得,那就是吃了“昏睡草”后的状态。
孙妈妈瘫坐在旁边,拍着大腿,发出干嚎:“我的小姐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这让老身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啊……” 但她的哭声里,听不出多少真伤心,更多的是惶恐和一种……诡异的兴奋?
而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赵弘文就站在“尸体”旁边!
他穿着正式的袍服,脸色铁青,但不是悲伤的那种青,而是一种压抑着怒火的、冰冷的铁青。他的眼神,像两把刀子,扫过苏婉清的“尸体”,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父亲应有的悲痛,只有一种被冒犯的威严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更可怕的是,他手里,竟然捧着那卷暗青色、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婚书!
婚书上那些扭曲的符文和模糊的人脸图案,在周围灯笼的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缓缓蠕动,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带着铁锈味的阴冷气息,笼罩着整个院子。
“老……老爷!” 孙妈妈看到赵弘文和他手里的婚书,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滚带爬地过去,“小姐她……她突发急症,就这么……就这么去了啊!这冥婚……您看……”
赵弘文看都没看孙妈妈一眼,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门板上的苏婉清,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疯狂:
“慌什么!人既然进了我苏家的门,生是张家人,死是张家鬼!婚书已定,岂能因生死而废?!”
他这话一出,躲在竹子后面的三个人,如遭雷击!
林晓雯第一个失控,差点叫出声,被顾临渊死死捂住了嘴。她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全是无法置信的惊恐和愤怒,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陈志远更是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疯……疯了……他疯了!人都死了……还要结……这是冥婚啊!跟死人结婚啊!他怎么能……怎么能……”
就连一向冷静的顾临渊,此刻也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握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算计了很多,算对了规则,算对了人心叵测,甚至算对了苏婉清的恐惧和求生欲……但他唯独没算到,或者说,他不愿意去相信——这封建礼教吃人的程度,竟然能扭曲到如此地步!连最基本的“人死账消”的常理都可以践踏!
形式!一切都只是为了完成那个该死的“形式”!为了那卷诡异的青铜婚书能够被签订!
就在这时,赵弘文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灵魂战栗的举动。
他捧着那卷青铜婚书,缓缓地、庄重地……走到了苏婉清的“遗体”旁边。然后,他竟单膝蹲下,一只手强行掰开苏婉清冰冷僵硬、保持着握拳姿势的手(那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红香囊),另一只手,则拿着那卷沉重的、冰冷的青铜婚书,就要往她摊开的手掌上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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