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梦是第一个提出来的。
“我想试试画画。”她说。
早上在教室碰头时,吴梦把她的想法告诉大家。她三十一岁,自由画家,扎着马尾辫,手腕上总是套着几个彩色皮筋,看着很艺术。
“画画?画什么?”周强问。他今天看起来又正常了一些,但那种模糊感还在,像隔了层薄雾看人。
“画孩子们心里的东西。”吴梦说,“我观察几天了,这些孩子……他们心里都憋着东西。但平时考试、上课,没机会表达。画画可以。”
“有什么用?”郑成功皱眉,“我们现在要的是怎么打破循环,不是搞艺术治疗。”
“也许艺术治疗就是方法。”王海说,他是心理医生,“很多孩子说不出口的情绪,可以通过画画表达出来。”
“表达出来然后呢?”钱文推了推眼镜,“问题就解决了?”
“至少能让我们更了解他们。”吴梦坚持,“而且……我自己也需要做点什么。不能光看着。”
顾临渊和沈墨言对视了一眼。
“试试吧。”顾临渊说,“但要小心。昨天周强的事你也看到了,这个循环对‘越界’行为有反应。”
“我知道。”吴梦点头,“我会注意分寸。”
上午考试结束后,吴梦去找了张校长。
“我想开个美术兴趣班。”她说,“就今天下午,考完试到放学那段时间。孩子们压力大,画画能放松。”
张校长盯着她看了很久。
“吴老师,现在是期末考试期间。”他说,“应该把时间都用在复习上。”
“就一个小时。”吴梦说,“劳逸结合嘛。而且……我是美术老师,这是我的专长。”
张校长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同意了。
“只能一小时。”他说,“而且不能画乱七八糟的东西。要画……积极向上的。”
“明白。”吴梦说。
下午两点,英语考试结束。
吴梦在五年级一班教室等孩子们。她提前准备好了纸和彩笔——都是从美术教室借的。
“同学们,今天我们不上课。”她对进来的孩子们说,“我们来画画。想画什么就画什么,随便画。”
孩子们面面相觑,有点不知所措。他们习惯了听指令,突然说“随便画”,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师,画什么主题?”一个男孩问。
“没有主题。”吴梦说,“画你心里想的。高兴的事,不高兴的事,梦见的,害怕的,什么都行。”
孩子们还是不动。
王梓轩第一个拿起笔。他在纸上画了个太阳,画得很圆,光芒四射,下面画了草地和小花。
很标准的儿童画。
“看,班长画得多好。”吴梦说,“大家也试试。”
有王梓轩带头,其他孩子也开始动笔。
但顾临渊注意到,大部分孩子画的都是类似的东西——太阳,房子,树,花,一家三口手拉手。画面很温馨,但看着……不真实。
李晓慧坐在角落里,拿着笔,迟迟不动。
吴梦走过去,蹲在她旁边。
“怎么了?想不到画什么?”
李晓慧摇头。
“那就随便画。”吴梦说,“画一条线,一个圈,什么都行。”
李晓慧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拿起笔。
她在纸上画了一个小人。小人低着头,背着大大的书包,书包大得几乎要把小人压垮。
然后她在小人旁边,画了一个大人。大人伸着手,像是在指什么,嘴巴张得很大。
“这是谁?”吴梦轻声问。
“妈妈。”李晓慧小声说。
“妈妈在说什么?”
李晓慧没回答,只是拿起红色的笔,在大人张开的嘴巴里涂色。涂得很用力,红红的,像血。
吴梦心里一紧,但没说什么。
其他孩子看李晓慧画得不一样,也开始放开胆子。
一个男孩画了试卷,试卷上全是红色的叉,叉像刀一样刺穿了纸。
一个女孩画了钟表,但钟表的指针是倒着走的。
还有个孩子画了楼梯,楼梯没有尽头,一直往上,往上,消失在纸的边缘。
慢慢的,教室里的气氛变了。
孩子们不再画那些标准的“幸福画面”,开始画真实的东西——或者说,他们心里真实的东西。
吴梦在教室里走动,看着每一幅画。
她看到有孩子画自己被关在笼子里,笼子外面是分数——100分,99分,98分,像牢房的栏杆。
有孩子画父母的脸,但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张大的嘴,嘴里吐出“好好学习”“考重点”“别让我失望”这样的字,像蛇一样缠着孩子。
有孩子画自己站在悬崖边,身后是父母在推,前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最让吴梦难受的,是一个平时很安静的女孩画的。
她画了一座坟墓。墓碑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墓前站着父母,父母在哭。但仔细看,父母的眼泪是笑着流下来的,嘴角在上扬。
“为什么画这个?”吴梦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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