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纳托尔这位杰出的地理学家,他那敏锐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这片无垠沙漠的重重迷雾。在广袤的沙海中,他用手中的工具小心翼翼地划下了一条细线。这条线宛如一道脆弱的伤痕,静静地延伸向遥远的东北方向,那里是一片被无尽黑暗笼罩着的神秘领域——一个充满未知与混沌的世界。
这里既没有明确的路牌指引前进的方向,也看不到任何关于绿洲存在的迹象或承诺。有的只是一些冷冰冰且模棱两可的描述:地下浅水层出现的可能性相对较高流沙活动频繁区域,能量读数显示异常波动等等。然而,就是这样一条看似微不足道的线条,此时此刻竟成为了我们这些在茫茫沙漠中彷徨无措之人唯一的希望之光!它犹如一座孤独的灯塔,屹立于这片荒芜之地,给我们带来了一线生机与曙光。
我们默默地做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林静用井水浸湿了从衣服上撕下的布条,仔细地包裹住小宇的口鼻和裸露的皮肤,以防风沙和灼晒。她自己和许方教授也如法炮制,虽然布料有限,只能勉强遮盖。安东尼检查着他那把扳手,又试着用破损的飞行夹克布料绑住磨破的靴子,动作笨拙却认真。林夏清点着我们可怜的“物资”:几个装满清水的容器(包括阿纳托尔那个金属样本瓶),一小块在风暴中奇迹般没丢掉的压缩饼干(早已被压成粉末状),以及她那台屏幕开裂、但核心功能似乎还在挣扎的多功能仪器。阿纳托尔则抓紧最后的时间,用羽毛笔在账簿的空白页上,快速勾勒着简易的星图和我们计划路线的方位角,嘴里低声复诵着几个关键的地貌特征词。
我走到井边,用藤条水桶打了最后一次水,不是为了喝,而是缓缓浇在那株曾经救过我们、如今安静生长在井边的猴面包树幼苗上。清水渗入沙土,肥厚的叶片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叶心重新凝结出几颗细小的、晶莹的水珠。我不知道它能否理解,但我在心里默默说:谢谢,还有,再见。
当我们背起行囊,在井边排成一列并不整齐的队伍时,一种奇异的感觉笼罩了我们。不再是逃难者的仓皇,也并非探险家的激昂,而是一种混合了沉重、决绝,以及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方向感的平静。我们知道前路艰险,知道生存概率渺茫,但站在原地,等待下一次绿洲幻影或国王追捕,结局只会更糟。
迈出第一步。靴子(或光脚)陷入温热的沙粒,发出沉闷的“沙沙”声。这一步,远离了暂时安全的井水和草地,踏入了滚烫而无情的沙海。阳光依旧毒辣,风卷着细沙抽打在脸上,但这一次,我们没有回头。
阿纳托尔走在最前面,一手捧着摊开的账簿,一手举着个简陋的、用破布和树枝绑成的、类似罗盘的东西(天知道他怎么临时做的),不时抬头对照灰白天空上那几颗作为参照的星辰,低声调整着方向:“偏东三分……注意前方沙脊,可能有涡流……”
林夏走在他侧后方,手中的仪器屏幕闪着微光,持续监测着环境能量读数,并警惕地扫视四周。安东尼和林静一左一右护着小宇,许方教授跟在最后,不时蹲下,用手指捻起一撮沙子,凑到剩下一片的眼镜前观察,又摇摇头,快步跟上。
我走在队伍中间偏前的位置。手臂上的蓝光,在离开井边绿洲的范围后,似乎变得内敛而平稳,不再随意闪烁,只是随着我的步伐,在皮肤下规律地、微弱地脉动,像另一种形式的心跳。我能感觉到,这片沙漠的能量场虽然混乱,但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主动的恶意和诱导。或许,是小王子井边那份奇异的宁静,暂时驱散了一些东西?又或者,是我们主动选择“行走”的意志,本身就形成了一层薄弱的防护?
行走是枯燥的,也是极耗体力的。沙地松软,每一步都要付出比坚硬地面多几倍的力气。灼热的空气炙烤着呼吸道,即使有布条遮挡,干渴也如影随形。我们轮流传递着水囊,每次只敢抿一小口,润湿干裂的嘴唇和冒烟的喉咙。那点可怜的压缩饼干粉末,混合着少量井水,成了我们维持体力的唯一能量来源,味道如同嚼蜡,却没人抱怨。
沉默地走了大约两三个小时(这里的时间感早已混乱,只能凭体感和阿纳托尔对星象移动的估算),前方的景色开始出现变化。单调的沙丘逐渐被一片更加起伏不定、沙粒颜色更浅、仿佛被反复筛洗过的区域取代。这里的沙子极其细腻,踩上去几乎不着力,每一步都陷得更深。
“进入疑似古河床或流沙活跃区边缘,”阿纳托尔停下脚步,语气凝重,他指着账簿上潦草的地形标注,“能量读数有轻微抬升,频谱杂乱。大家跟紧,脚步放轻,试探着走,注意脚下!”
我们排成一列纵队,小心翼翼地前进。脚下的沙地果然更加“活泼”,有时看着平整,一脚下去却突然下陷,没过脚踝。安东尼有一次踩到一个暗坑,差点摔倒,幸亏被旁边的林静拉住。小宇被妈妈紧紧牵着,小脸紧绷,努力迈着小短腿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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