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的梆子声在死寂的夜里断断续续响起,如同鬼魅的低语,一下下敲打在秦羽紧绷的神经上。既非官差巡夜的规整,也非更夫报时的沉稳,这独特的节奏带着刻意为之的隐秘感,仿佛黑暗中伸出的冰冷触手,既是试探,也是引诱。
去,还是不去?
左臂的麻痹感正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带着蚀骨的阴冷刺痛。失血与力竭催生的眩晕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他急需一个安全角落处理伤口、逼出毒素,可这梆子声指向的,是唯一的生路,还是精心编织的死亡陷阱?
皇帝的丧钟余音仿佛还在皇城上空回荡,皇宫方向的喧嚣隐约可闻。巨大的变故已然发生,风暴正在京城腹地酝酿,他绝不能倒在这里!
赌一把!
秦羽咬紧牙关,短刃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循着梆子声传来的方向踉跄前行,每一步都牵动着左臂的伤口,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浸透了后背的衣襟。他刻意放重脚步,弄出些微响动——既是无力掩盖的狼狈,也是一种无声的回应:我听到了,我来了。
梆子声在前方一条狭窄的死胡同里戛然而止。两侧高耸的屋檐将夜空切割成狭长的一线,阴影如同墨汁般浓稠,几乎将整条胡同完全吞噬。
秦羽停在胡同口,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剧烈喘息着,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扫向黑暗深处。胡同尽头堆放着破旧的木桶与杂物,月光下只见轮廓模糊,空无一人。
“谁?”他沙哑的声音打破寂静,在狭窄的空间里格外清晰,带着未散的血腥味。
没有回应。只有夜风吹过胡同,卷起几片废纸,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更添诡异。
沉默持续了数息。就在秦羽以为对方已然离去,或是这只是场恶意的恶作剧时,一个木桶后面,传来一个极其低沉、仿佛被刻意压扁的声音:
“天王盖地虎。”
秦羽心脏猛地一跳!这是……很多年前,福伯在他幼时玩笑间教过的江湖黑话切口!据说是某个早已解散的隐秘组织的接头暗号!福伯当时笑着说:“少爷记住,万一哪天走投无路,听到有人对这句,或许能救你一命。”
他当年只当是戏言,从未放在心上,没想到今日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强烈的激动与更深的警惕同时涌上心头。对方怎么会知道这个暗号?是福伯生前留下的后手?还是……敌人从福伯那里拷问出的信息,设下的诱捕陷阱?
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用同样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对出下半句:“宝塔镇河妖。”
死胡同里陷入了更深的寂静,仿佛连风都停滞了流动。
片刻后,那个木桶被轻轻挪开,一个穿着夜行衣、身形矮壮如铁墩的汉子缓缓站起。他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秦羽,目光在他不断渗血的左臂,以及额间若隐若现的微弱星辉上停留了一瞬。
“受伤了?”汉子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刻意的压抑。
“中毒。”秦羽言简意赅,短刃依旧紧握在手中,未曾有半分放松。
汉子不再多问,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抬手扔了过来。“清心解毒散,内服一半,外敷一半。能暂时压制毒性,撑到安全地方。”
秦羽稳稳接住瓷瓶,没有立刻使用,目光依旧紧锁对方:“你是谁?福伯让你来的?”
“福海大哥……已经不在了。”汉子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语气却依旧平稳,“我叫石勇,以前是云雁卫的火长,福海大哥是我的老上司。他出事前,给我们几个老兄弟留过话,说万一他遭遇不测,又听到京城有‘幽冥令’重现的风声,就到几个老地方留下记号,等待持令人。”
云雁卫!福伯的老部下!秦羽心中的疑虑消去了七八分,但仍不敢完全松懈。“你怎么找到我的?”
“不是找到,是碰上。”石勇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在这片巡夜,听到打斗动静,看到你被‘鬼刃’和‘哑弩’追杀。你用的身法里有福海大哥亲传的影子,再加上你额头上那点异象……福海大哥提过,真正的持令人,或许会有异象伴身。这才冒险用老暗号试了试。”
解释合情合理,处处都能对上。秦羽不再犹豫,拔开瓶塞,倒出一半黄褐色的药粉吞下。辛辣的味道直冲喉咙,却在腹中化开一股清凉之意,左臂的麻痹感似乎瞬间减轻了些许。他又将剩下的药粉撒在渗血的伤口上,一阵刺痛过后,流血渐渐止住。
“此地不宜久留,‘鬼刃’他们丢了目标,很快就会扩大搜索范围。”石勇语速极快,“跟我来,有个地方暂时安全。”
他转身,熟练地扒开胡同尽头一堆看似杂乱的破烂杂物,后面竟赫然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矮洞。石勇率先钻了进去,回头示意秦羽跟上。
矮洞后方是一条狭窄的夹壁暗道,仅能侧身而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与蛛网气息,不知已存在多少年。石勇对这里极为熟悉,在前方沉默地带路,脚步轻盈得如同狸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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