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将东宫的琉璃瓦晒得耀目生辉,昨夜的惊悚与混乱仿佛被这炽烈的阳光蒸发殆尽,只留下表面忙碌有序的假象。秦羽没有回值房休息,他怀揣着太子的玉佩,却没有立刻张扬使用这份权力。他知道,过犹不及,尤其是在陈镇明显心生芥蒂的此刻。
他先去了一趟药膳房。大火后的柴房废墟仍在清理,焦黑刺鼻。药膳房内却已恢复了平静,几个宫人正在小心清洗器具,见到秦羽进来,都停下动作,垂首肃立,眼神里带着敬畏与不安。秦羽没有多言,只是仔细查看了煎药的炉灶、药柜、以及药材储存的地方,尤其是那失踪药罐原本存放的位置。他注意到,存放药材的柜子并非全封闭,侧面有几个不易察觉的透气孔。他不动声色地记下,又询问了今日负责煎药的是谁,与昨日的王嬷嬷和那个被打晕的小太监是否熟识。宫人们回答得小心翼翼,问及小太监,都说他为人老实,昨日是第一次单独值守夜班。
从药膳房出来,秦羽又去了西角门。增派的岗哨已经到位,侍卫们见到他,都挺直了腰板。秦羽仔细查看了墙头周平发现布料碎片的位置,以及魏老三所说的擦痕处。痕迹已被破坏,但墙头瓦片的排列和角度,他默默记在心里。站在墙下,他望向夹道深处,那扇通往废弃小院的角门在远处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储秀宫……他收回目光,心中疑云更重。
临近午时,秦羽回到自己那间靠窗的值房书案。桌上已经堆了一些陈镇派人送来的、关于东宫人员基本情况的卷宗副本,算是“配合外查”。秦羽随手翻看,多是些格式化的记录,何时入宫,何处当差,家世背景等,看不出太多异常。他知道,真正的秘密和内情,绝不会轻易写在这些表面文章里。
他需要等周平的消息。那枚令牌的来历,可能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等待的时光格外漫长。秦羽看似在翻阅卷宗,心神却时刻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他能感觉到,自太子赐玉之后,投向这间值房的目光多了许多,好奇的、探究的、敬畏的,当然,也可能有忌惮与怨恨的。东宫这潭水,因为他的到来和昨夜的风波,被彻底搅动了。
午后,德顺公公亲自来了一趟,送来了御膳房特意为太子殿下准备的几样精致点心,说是殿下赏赐给秦羽,让他“办案之余,也需保重身体”。这份体恤,在有心人眼中,又是一层深意。秦羽谢恩收下,点心未动,心思却更加清明。太子在持续地、不动声色地给他加码,既是支持,也是将他更牢固地绑在东宫这条船上。
未时三刻,周平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值房外。他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凝重,对秦羽使了个眼色。秦羽会意,起身道:“我出去透透气,你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看似随意地走到慈庆宫后一处僻静的小花园,假山石后正好有处阴凉角落,视线开阔,不易被人靠近偷听。
“如何?”秦羽低声道。
周平从怀中掏出那个油纸包,低声道:“大人,曹公公看了图样,大吃一惊。”他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他说,这火焰纹和中间的‘鬼脸蝮’符号,是江湖上一个极其隐秘、据说早已绝迹的杀手组织‘地火门’的信物!‘地火门’活跃于二十年前,行事狠辣诡异,专接各种棘手的刺杀买卖,以使用各种火器、毒物和机关着称,但大约十五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江湖传闻是被仇家联手剿灭了,也有说是内讧解散了。”
地火门?二十年前?秦羽心中一凛。一个早已绝迹的杀手组织的信物,为何会出现在今日的东宫阴谋中?是有人借用其名头,还是这个组织其实一直潜伏在暗处,从未真正消失?
“曹公公还说,”周平继续道,“‘地火门’的令牌按等级分铁、铜、银、金,铁牌是最低级的行动杀手持有,铜牌是小头目,银牌是区域负责人,金牌只有门主或极少数的核心长老才有。您这图样上的纹路细节,他仔细辨认后说,像是……银牌!”
银牌!这意味着,策划或直接指挥这次东宫行动的,至少是“地火门”一个区域负责人级别的人物!这样一个隐秘组织的核心人物,为何要卷入宫廷刺杀?
“曹公公还提到什么关于‘地火门’的特别之处吗?比如他们的行事风格,习惯用什么手段,或者有什么标志性的特点?”秦羽追问。
周平回想了一下:“曹公公说,这个组织非常神秘,成员彼此可能都不认识,只认令牌和特定暗号。他们擅长火攻和下毒,据说喜欢用‘石髓粉’、‘磷火’之类的东西制造意外或混乱。还有……”他顿了顿,“曹公公年轻时候跑江湖,听老人提过一嘴,说‘地火门’似乎和西南边陲的一些土司、巫蛊势力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但也只是传闻。”
石髓粉!这与柴房外发现的粉末对上了!擅长火攻和下毒,也与昨夜的手段吻合!秦羽心中豁然开朗,昨夜之事的手法,确实带有明显的“地火门”风格!这绝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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