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世亮由孙媳郑氏搀扶着走进了书房,众人皆是一愣。这位传说中的三朝元老并没有那么地“老”,童世亮二十岁入仕,三十年宦海沉浮,今年不过五十多岁,大概十分注重保养,其实还很康健。
虽由孙媳郑氏搀扶着,他的步伐却意外地稳健,那根紫檀木手杖轻轻点地,也只是显出他的尊贵和稳重,丝毫没有老态。五十多岁的他,因着精心保养,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一头乌发,面容光洁,眼神锐利如鹰。即使跟孙媳走在一起,都丝毫没有违和感。
郑氏扶着他的手臂,动作轻柔却透着疏离。郑氏作为死者童伯金的妻子,脸上虽平淡,但却不见丝毫悲戚之色,丧夫之痛,不免令人猜疑。
子龙站在书房角落,目光自这对奇特的组合进门起便紧紧跟随。当郑氏扶着童世亮经过他面前时,她的指尖不经意地掠过他的手背,留下若有若无的触感。
更令人心慌的是,她竟在无人注意的瞬间,向子龙投来一个过分暧昧的眼神——眼角微挑,唇角轻扬,那分明是昨夜私会时她惯有的神情。
“祖父。”童伯金的弟弟童仲银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刻意的悲恸,“还请节哀。”
童世亮缓缓落座,手杖不轻不重地在地面一叩,声响清冽,让原本有些嘈杂的花厅顿时安静下来。
“伯金去得突然。”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这件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他的目光徐徐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张县尉身上,“我听说,新任的羽林卫中郎将也来了……”
张文远立刻侧身,恭敬引荐道:“童公明鉴,这位便是新任羽林卫中郎将詹世雄将军,与中郎将副将詹子龙将军。”
童世亮虽已致仕,身无官职,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童世亮的声望不减,童家依然是备受推崇的,二詹不敢怠慢,当即上前,依足礼数拜见。
童世亮徐徐起身,施施然还了一礼,姿态从容,礼数周到,丝毫没有为尊者的倨高和傲慢。
礼毕,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道:“有劳两位将军奔波辛苦了。老朽是个无福之人,我孙儿遭此横祸,我心中悲戚难捱。我也听说了,两位是侦案专家,若能将伯金遇害之事查探清楚,把凶徒绳之以法,慰藉伯金在天之灵……”他略作停顿,目光恳切而郑重,“老朽必当亲拟奏章,为二位向朝廷请功。
世雄摇头,“请功之事童公不必提,童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羽林卫有协查的职责。”
童世亮道:“你们要核查的事情是否查清楚了?继续吧,就当我这个老头子不存在。”
世雄拱手道:“童公明鉴,时间紧迫,我等就失礼了!”
于是房中的各位迅速收拾心情,立刻又投入了工作状态之中。
童伯金的书房中博古架上的玉器珍玩安然无恙,书案上的公文信函也摆放整齐,唯独在榻边的小几上,发现了一个空的青瓷茶杯,杯底残留着少许深褐色的茶渍,散发出淡淡的、略带苦杏仁味的异样气息。
“将军,县尉大人,”李默停下笔,补充道,“已询问过最早发现尸身的童府侍女。据她所言,昨夜童大人独自在书房处理文书,曾唤人送过一壶热茶。送茶的是厨下一个粗使丫鬟,名唤春兰,但她说自己只是依管家之命行事,将茶盘放在书房外间便离开了,并未面见主人。”
“春兰……”世雄沉吟道,目光如炬,“此人现在何处?”
“已被控制,单独看管。”张县尉回答。
子龙走到书架前,目光扫过那些装帧精美的书籍,又望向窗外幽深的庭院,缓缓道:“书房重地,等闲人不得入内。能在此下毒,要么是童大人极为亲近信任之人,要么……就是手段极为高明,利用了日常起居的某个不易察觉的环节。这杯茶,是关键的物证。”
初步的勘验结果,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深潭,激起的涟漪迅速在童府内外扩散。消息虽然被严密封锁,但恐惧与猜疑如同无形的瘟疫,已然在府中蔓延。
世雄下令,以童伯金的书房为中心,搜查范围不断扩大。不仅要找到毒物的来源,更要查清昨夜所有接近过书房、或是与童伯金饮食相关的人员动向。
张县尉亲自提审了那名送茶的丫鬟春兰。小姑娘不过十三岁,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只会反复哭诉:“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是王管家让奴婢送的茶,说老爷在书房熬夜,需要提神……茶是厨房统一沏好的,奴婢真的只是端了过去,放在外间的案几上,连老爷的面都没见着啊……”
管家王福,一个在童府服务了二十多年的老人,此刻也是老泪纵横,跪在童世亮的面前,捶胸顿足:“老爷明鉴!将军明鉴!老爷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会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吩咐春兰送茶,确是老奴的安排,可那茶叶是府中常备的蒙顶石花,水是日常饮用的井水,沏茶的过程也与往日无异,老奴实在想不出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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