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镇经历了短暂的、诡异的宁静。
那些被斩断了“关注”的江湖客们,如同大梦初醒,各自散去,只留下一些模糊的碎片记忆,很快便被柴米油盐的日常所覆盖。
李不言依旧住在“客再来”客栈那间最简陋的客房,每日只是静坐,或是望着窗外流云,仿佛在等待什么。
他等的东西,来得很快。
第三日,正午。原本晴朗的天空,毫无征兆地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威压的金色辉光,自九天之上垂落,将整个流云镇笼罩其中。
镇上的百姓起初还好奇张望,但随即,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与恐惧,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们。
街道上的行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牲畜匍匐在地,发出哀鸣。
空气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要耗费巨大的力气。一种“被注视”、被审判的感觉,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金色的光晕在镇中心广场的上空汇聚,逐渐凝实成三道身影。
居中一人,身着绣有云纹仙鹤的白色锦袍,头戴玉冠,面容俊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下界仙使——云逸。
他左侧是一位手持玉册、面无表情的副使,右侧则是一位身披金甲、手持方天画戟的神将。
三人周身仙气缭绕,与这凡尘俗世格格不入,如同神灵降世。
“李不言。”
云逸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流云镇的每一个角落,带着一种天然的优越与冷漠。
“汝身负异力,扰乱凡尘秩序,触犯天条。现命汝,即刻束手就擒,随我等回九天受审,理清因果。”
声音落下,无形的仙威如同巨石,狠狠砸在每一个凡人心头,不少体弱者已直接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仙凡之别,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客栈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不言走了出来,依旧是一身粗布衣衫,与那金光万丈、仙气凛然的场景形成刺目的对比。
他抬头,平静地望向空中那三位仙人,目光在云逸身上停留了一瞬。
云逸俯视着他,如同看着一只比较特别的蝼蚁:“凡人,莫要自误。仙界律法,不容忤逆。”
他身旁的金甲神将上前一步,画戟顿地,发出沉闷的轰鸣,声若洪钟:“速速跪迎仙谕!”
李不言没有理会那神将的呵斥,他的目光掠过云逸,看向了那些在仙威下挣扎、面露痛苦与绝望的镇民。
他看到孩童被母亲死死捂住嘴,眼中满是惊恐;看到老者拄着拐杖,身躯佝偻却倔强地不肯完全跪下。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云逸,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将弥漫的仙威撕开了一道口子:
“此地,无仙。”
云逸眉头微蹙,心中闪过一丝不悦。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
“冥顽不灵!”他失去了耐心,右手抬起,并指如笔,在空中虚划。
一道道金色的仙纹随之浮现,交织成一张巨大的、覆盖了整个流云镇上空的光网——“画地为牢”仙阵!
“既然不愿走,那便连同这小镇,一并囚禁,慢慢审问!”
金色的光网缓缓压下,并非物理的压迫,而是规则的禁锢。
凡是被此网笼罩之地,空间将被隔离,时间流速改变,万物生灵皆成囚徒,生死皆在布阵者一念之间。
这是仙界对待下界不驯服生灵的常用手段,简单,而有效。
感受到那令人绝望的禁锢之力降临,镇民们眼中最后的光彩也即将熄灭。
就在此时,李不言动了。
他没有看那压下的金色光网,也没有看空中那三位仙人。他只是微微侧头,对着身旁那些在仙威中挣扎的百姓,轻轻说了两个字:
“低头。”
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与此同时,他的手,第一次,完整地握住了“寂灭”的刀柄。
然后,他拔刀了。
并非斩向空中的仙人,也并非斩向那金色的光网。
他的刀,向上,斜斜一撩。动作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缓慢。
没有惊天动地的刀气,没有撕裂空间的异象。
只有一道细微的、几乎透明的波动,自那黝黑的刀锋之上荡漾开来,如同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泛起的涟漪,轻柔地迎向了那覆盖天地的金色仙阵,迎向了那无形的“仙凡界限”。
“啵——”
一声轻微得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
那蕴含着仙界规则、足以禁锢一方天地的“画地为牢”仙阵,在接触到那透明波动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开始消融。
不是崩溃,不是碎裂,而是构成其存在的“规则”本身,被从根源上“否定”了。
金色的光网寸寸瓦解,化作最纯粹的光点,消散于无形。
而更让云逸三人脸色剧变的是,随着那透明波动的扩散,他们清晰地感觉到,自身与脚下这片“凡间”天地之间的联系,被某种力量强行改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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