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趴在冰冷的窗台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胃里那点为数不多的食物残渣,正叫嚣着要冲破食道的束缚。
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臂,用剧痛强行压下呕吐的欲望。
他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窗外,那已经不能称之为“篝火”的绿色烈焰,正以一种违反所有物理定律的姿态,疯狂地向上窜升。
它像一根连接天地的巨大绿色光柱,将整个小镇的夜空都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色彩。
献祭仍在继续。
镇民们脸上的笑容,已经从最初的虔诚与解脱,演变成了一种极度的、病态的狂喜。他们不再需要老神父那样的“引路人”,也不再需要那柄匕首。
一个男人,笑着,唱着,张开双臂,像拥抱爱人一样,主动走进了那片绿色的火焰。
他的身体在接触火焰的瞬间,没有燃烧,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发出一丝痛苦的惨叫。
他只是在绿光中,像一滴融入大海的水珠,微笑着,消散了。
紧接着,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她亲吻了一下孩子的额头,母子二人脸上带着同款的幸福笑容,手牵着手,一起走进了那片“永生之门”。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
仿佛那不是吞噬生命的烈焰,而是通往天堂的阶梯。
林默的牙齿把自己的手臂咬出了血。
他看到,那个曾经在街角对他挥手的、抱着稻草人偶的小女孩,也拉着她的父母,蹦蹦跳跳地排在“登船”的队伍里。
轮到她时,她甚至还回过头,朝着林默藏身的方向,再次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天真无邪的笑容,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消失在了绿光之中。
疯了。
全都疯了。
这不是献祭,这是一场规模空前的、心甘情愿的集体飞升。
林默的大脑嗡嗡作响,那数百人哼唱的诡异歌谣,混合着绿色火焰燃烧时发出的、如同无数冤魂在低语的“嘶嘶”声,形成了一种针对灵魂的次声波攻击。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防线正在被一点点地瓦解,那些不属于他的、被【圣歌的骸骨】吸收的痛苦记忆,开始在他脑海中翻腾。
他看到了被焦油行者拖入地底的绝望,看到了家人在门外被啃食的恐惧,看到了自己被镇民笑着推下深坑的背叛……
“呃啊……”
林默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在这里看下去,就算不被外面的疯子发现,他自己也会先一步精神崩溃,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那血红色的倒计时依旧在跳动。
【01:58:43】
不到两个小时。
林默强迫自己转过头,不再去看窗外那地狱般的景象。
他的目光在漆黑的钟表店内扫视,大脑在极度的压力下,反而爆发出了一种近乎燃烧的清明。
逃?往哪逃?
小镇的边界,绝对存在某种屏障。在“祭典”完成前,这里就是一个封闭的盒子。
硬闯?外面是几百个沉浸在“飞升”喜悦中的狂信徒。
他们现在或许无视自己,但一旦自己表现出任何“亵渎”祭典的举动,比如试图逃跑,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瞬间撕成碎片。
唯一的生路,一定隐藏在“祭典”的规则之中。
揭开小镇被诅咒的真相……
真相……
他之前以为的真相,只是第一层。
镇民献祭外来者,喂养地下的“伪神”。
而现在,他看到了第二层。
伪神死后,镇民将自己和整个小镇,献祭给真正的“造物主”。
那么,这个所谓的“造物主”到底是什么?它为什么要小镇?为什么要这些灵魂?
线索,他需要更多的线索。
他不能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他必须找到一个地方,一个可能记录着小镇最古老秘密的地方。
教堂?他刚从那里出来,除了一个地下入口,似乎没有更多信息。
镇长家?图书馆?
林默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广场的另一头——一栋看起来比周围建筑都要气派的、带有钟楼的石砌建筑。
镇政厅。
如果说这个小镇还存在什么官方历史记录、档案、或者关于“祭典”最原始的契约文本,那么,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那里!
一个大胆到疯狂的计划,在他心中形成。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要穿过这个广场,在几百个狂信徒的眼皮子底下,潜入镇政厅!
做出决定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恐惧和求生欲的肾上腺素,流遍了他的全身。
后背的剧痛,精神的疲惫,在这一刻,都被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工兵铲的刃口还算锋利,背包里还有小半瓶水。
他将那枚已经进化成【圣歌的骸骨】的指骨,从口袋里拿出,紧紧地攥在了手心。
这枚温润的骨头,是他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广场上的镇民,已经“飞升”了将近一半。那绿色的火焰光柱,已经变得无比粗壮,直冲天际。天空的中心,一个巨大的、缓慢旋转的漩涡正在形成,漩涡的中心,是深不见底的、纯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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