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炸裂的第三日,天未亮。
风停了,雾却更浓。
整座城市像是被裹进了一层湿冷的尸布,呼吸都带着腐朽的寒意。
昨夜还残存的金白火焰已熄,唯有生祠地基深处,一丝微弱的震频仍在脉动,如同大地的心跳,在等待某种终结或新生。
林书坐在更夫老吴的床边,掌心贴着老人枯槁的手腕。
三日前那一句“时辰乱了……该送葬的人还没走”,像一根锈钉扎进了他的脑海。
起初他以为是弥留之际的呓语,可当他在深夜第三次察觉老吴的脉搏竟与地下鬼市开市时的地鸣完全同步——一息九震,节律如钟——他便知道,这不只是病,而是宿命。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幸存者。
这是活的钟表。
是百年前那场禁忌仪式中,唯一醒着的齿轮。
林书眸光一沉,图鉴战甲瞬间激活,银纹自脊椎蔓延至指尖,冰冷的能量流遍全身。
他取出【镇魂铃·残】,轻轻覆在老吴心口。
铃身裂痕渗出淡金色光丝,如蛛网般缠绕住老人胸口起伏的最后一缕气息。
系统提示音在意识深处响起:
【检测到高维执念残留】
【目标身份重构:初代时辰官·吴承安】
【记忆剥离程序启动——3%…17%…52%】
刹那间,病房墙壁扭曲,光影倒流。
画面浮现——
百年前,月隐之夜。
一座深埋地底的巨大青铜祭坛上,九十九具身穿黑袍的驱邪者横陈四角,胸膛剖开,心脏仍跳动,连接着地面刻满符文的血线。
中央高台上,引魂翁披发跣足,手持哭丧棒,口中吟诵着早已失传的《永夜律》。
“以心为针,以息为摆,以声为刻——”
“令此城脱离轮回,永驻子时三刻!”
第一声更鼓响彻长街。
那一刻,时间凝滞。
所有人的记忆开始错乱,生死界限模糊,亡者不入冥途,生者渐成行尸。
唯有极少数人,在某个清晨醒来时忽然清醒——那是因祭仪节点出现微小偏差。
而偏差的源头,正是眼前这位更夫。
他在仪式中途睁开了眼。
看见了真相:所谓守夜人,不过是维持这座“伪永恒”的燃料;所谓报时,实则是用生命校准死亡的节奏。
于是他在最后一次敲梆前,悄悄偏移了节气刻度,将“冬至闭锁”改成了“春分未合”。
就这一瞬的篡改,让“轮回锁”百年未能真正闭合,也为后来者留下了一线清明的可能。
记忆最后定格在那个雪夜——他蜷缩在井边,听着远处传来新娘的哭声,手里攥着半块烧饼,喃喃道:“我不该敲那一梆……不该啊……”
现实回归。
老吴的身体骤然抽搐,双目圆睁,却没有焦距。
他猛地抓住林书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皮肉,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
“别让他们……再当送葬的……”
话音落下,气息断绝。
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龟裂,寿衣从内里自动浮现,层层包裹,转瞬化作一具端坐于床的干尸,面容平静,双手交叠胸前,宛如早已准备好的祭品。
林书没有松手。
他静静看着这张脸,看着这个背负百年罪与觉的男人,最终沦为规则的祭牲。
良久,他缓缓闭眼,低声说:“你已经不是了。”
睁开时,眼中再无悲悯,只有铁火般的决意。
他起身,走出病房,脚步沉稳地走向广场。
一路上,基地成员默默让开道路,无人发问,却都能感觉到那种山雨欲来的压迫。
林书站在中央空地,抬头望天。
那道曾撕裂苍穹的猩红裂痕仍未愈合,仿佛天地也在等待一场清算。
他下令:“全队换素衣。”
没人质疑。
十分钟内,所有人换上了最洁净的白色制服——那是他们仅存的、未染血污的衣服。
接着,林书亲自带队,奔赴七口古井。
每到一处,便撬开封印石,将其运回广场。
那些沉重的玄武岩上刻满阴符,曾是归墟会掌控生死的权柄象征,如今却被一块块堆叠而起,垒成一座粗粝却不容忽视的塔。
塔顶,他放上了【镇魂铃·残】。
铃身轻颤,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嗡鸣,随即归于寂静。
众人围塔而立,气氛肃穆得近乎窒息。
林书环视一圈,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今天,我们不驱鬼,不杀敌。”
“我们办一场葬礼。”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紧握护身符的手,那些藏在口袋里的冥钱香灰袋。
“埋的不是死人。”
“是这套吃人的规矩。”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下一瞬,夜莺抬手,摘下颈间佩戴多年的银色辟邪符——那是她成为清除者时,导师亲手所赠。
她看也没看,直接投入脚下火盆。
火光腾起,符箓卷曲焦黑,瞬间化为灰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