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洒进李家书房,雕花窗棂将光影裁成细碎的菱形纹路,落在案头那幅泛黄的《灵泉旧景图》上。
画中清泉蜿蜒穿城,水面映着蓝天白云,连岸边嬉戏的孩童都透着几分鲜活,与如今灵泉的有气无力判若两然。
李月端着一盏新沏的碧螺春,白瓷杯沿凝着细密的水汽,热气裹着茶香袅袅升起。她轻步走近时,恰好见父亲李嵩正对着画中澄澈的泉眼出神,指腹反复摩挲着画纸边缘,连她进门的脚步声都未曾察觉。
“父亲。”李月将茶盏稳稳搁在案角,指尖避开烫人的杯壁,状似无意地拨了拨垂落的鬓发,耳坠上的银铃轻轻晃了晃,“女儿近日修习苏姐姐先前教的八字口诀,总觉体内气息和往日不同——从前阴柔之力总在经脉里滞涩打转,每逢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如今却能和一股温煦的阳和之气缠在一处,顺着丹田往下沉,再沿着四肢百骸流转,顺顺畅畅的,连身子都轻快了不少,昨夜看书到子时都不觉得乏。”
李嵩闻言,目光才从画中抽离,落在女儿脸上。
他早察觉李月近来气色不同,原本略带苍白的脸颊添了层莹润的光泽,连眼底的倦意都散了,此刻听她提及功法,更是凝神细察,指尖不自觉地跟着她的话节轻点桌面:“你把那口诀再念一遍,一字一句都别漏,连换气的停顿都要和往日修习时一样。”
李月依言复述,声音清缓如流水:“‘阴阳鱼活,以心引气……皆归于穴,汪洋恣肆……’”可越听,李嵩的眉头皱得越紧,手指摩挲案边镇纸的力道也重了几分,指节微微泛白。待她念完最后一字,他猛地起身,在书房里踱了两圈,脚步沉得似压着千斤心事,木屐踏在青砖上发出“笃笃”的声响,惊得窗台上的雀儿扑棱棱飞走。
“‘阴阳鱼活……周而行之’……‘皆归于穴’……”李嵩停在窗前,望着院外抽芽的柳枝,语气里满是惊疑,连声音都微微发颤,“这哪是寻常的修行法门?这口诀里藏着灵泉阴阳流转的根本道理,你看这‘皆归于穴,汪洋恣肆’,分明是指将气息汇入丹田,再顺着血脉散至全身,像灵泉滋养城池般滋养经脉——这和我们陈李两家失传的《灵脉诀》根源能对上!当年你祖父临终前只来得及念出‘阴阳鱼活’四个字,就咽了气,我寻了三十年都没找到后续,没想到竟在苏姑娘手里!”
他猛地转头看向李月,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连呼吸都急促了些:“传你这口诀的苏姑娘,不只是帮你精进,更是帮我们李家寻回了传承!她是我们李家的恩人,为父必须当面谢她,还得问清口诀的来历。你帮为父约个时间,就说明日辰时,我在院里凉亭备着她爱吃的桂花糕。”
【亭间对谈】
次日辰时,苏瑾准时赴约。李家庭院的凉亭下,石桌上摆着一碟新蒸的桂花糕,蜜色的糕体上撒着细碎的糖霜,旁边的汝窑茶壶还冒着热气,茶香混着桂花香飘得很远。
苏瑾刚坐下,李嵩便起身拱手,腰弯得格外诚恳,语气恳切:“苏姑娘传我女儿功法,不仅助她精进,更帮我们李家补全了失传的传承,老夫无以为报,只能以粗茶淡饭相待。只是不知这口诀的来历,姑娘可否细说?也好让老夫知道,该向哪处感恩。”
苏瑾指尖捻着茶杯的耳柄,指尖触到温润的瓷面,坦然道:“李伯父客气了。这口诀是我多年前在人间一处地下暗河的古洞府中偶然寻得的。我也是后来到了灵泉城,见这里的灵气流转和口诀描述相似,才敢说给月姑娘听,没想到竟和贵府的传承有关。”
李嵩闻言,连连点头,脸上露出感念之色,拿起一块桂花糕递过去:“原来如此,姑娘也是位有大机缘的人。说起来,老夫能有今日,也多亏了府上的李管事。”他话锋一转,眼底添了层暖意,像是想起了陈年旧事。
“约莫四十年前,陈李两家为了灵泉的掌控权闹得最凶的时候,我奉父亲之命去邻城送粮,半路上遭了黑衣人的埋伏,刀都架到脖子上了,是当时刚到府里当差的李管事冲出来救了我。他手里的短刀耍得又快又准,三两下就把黑衣人打跑了,后来我才知道,他的术法比武艺还厉害。可这么厉害的人,却甘愿留在李家当管事,三十多年来兢兢业业,连库房的账册都没出过半分差错,比我这当儿子的还尽心。”
苏瑾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温热的茶水晃了晃,在杯壁留下浅浅的水痕。她心中疑云更重——一个有这般本事的人,本该在江湖上闯出名号,却甘愿在李家蛰伏数十年,若说毫无所求,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可她面上依旧平静,只顺着李嵩的话道:“李伯父能得这样的忠仆,真是幸事。想来李管事也是看重李家的家风,才愿意长久留下。”话落时,她悄悄抬眼,瞥见李嵩身后的回廊转角,一道灰色身影一闪而过,正是李管事,不知在那里听了多久。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