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两张……十张……二十……” 七爷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小声嘟囔着数数。
师父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随即肉痛地瞪了我一眼,压低声音埋怨道:“你小子!出手这么阔绰?!真不是你的钱你不心疼啊!这都够请七爷吃十顿好的了!” 他心疼的不是钱,是那些特制金纸蕴含的纯净愿力,制作起来也是颇费功夫的。
此时,七爷已经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心满意足地数了第三遍了!
“咳咳!”师父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七爷的“点钞”雅兴,“七爷,劳烦您跑一趟,是想请教一下,这墙上的‘业障之火’,究竟是何来历?为何如此炽烈难灭?其根源又在何处?”
七爷这才恋恋不舍地将那厚厚一沓金纸小心翼翼地塞进他那宽大的白袍袖子里,也不知道那袖子通向哪里。他满足地咂巴了一下嘴,长舌跟着晃了晃,因为舌头的缘故,说话依旧有些含糊不清,带着特有的阴森腔调:“嗬……嗬……我说小胖子……你……你徒弟可比你大方多了……瞧瞧……这一出手……嗬……够我潇洒好一阵子了……哪像你……每次就抠抠搜搜那么几张……弄一桌像样的酒菜……就剩不下几个子儿了……” 他毫不客气地鄙视了师父一眼,这才慢悠悠地将目光投向那燃烧的绿色火焰。
“这火啊……嗬……问得好……” 七爷拖长了调子,指着那绿焰,“它……本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业’……堆起来的……”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更清晰的语言,或者说让舌头更配合一点:“此火……乃是此间神宅主人——你母亲——本姓家族,往上数……六代人!整整六代人!所有未能消解、积压沉淀的罪业、怨恨、亏欠……全他妈……嗬……全都一股脑儿……堆到她一个人身上了!”
“什么?!”师父和我同时惊呼出声!六代人?!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七爷没理会我们的震惊,继续慢悠悠地补充道:“这还不算完……嗬……还有她夫家……也就是你父亲那边的……一部分陈年老账……也……也让她……背了不少……” 他伸出惨白的手指,在空中虚虚划拉着,仿佛在清点一笔笔烂账。
“凭什么?!” 我心中的怒火和憋屈瞬间被点燃,声音都因激动而有些变调,“我母亲的家族,有她的兄弟,有她的侄子侄孙!凭什么要把六代人的业障都压在她一个外嫁的女儿身上?!还有我父亲那边的业障,为什么要让我母亲来承担?!这不公平!这没道理!” 我看向七爷,眼神充满了愤怒和不平。
七爷似乎对我的激动习以为常,依旧慢条斯理,甚至带着点看透世事的漠然。他又低头,大概是习惯性地摸了摸袖子里的金纸,才悠悠道:“嗬……嗬……小娃娃……生气没用……在下面……判官司……自有它判定的规矩和依据……说穿了……就是判定这堆烂账……就该你娘来背……没什么道理好讲……” 他抬起惨白的脸,那对死气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说出的话却如同冰锥刺心:“而且……嗬……你处理不了……最后这堆火……这身业……还得烧到你身上……谁让你是道士呢……他们不找你……找谁?”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我瞬间呆立当场!怒火被一种更深的寒意取代——我不仅要解决母亲的问题,这六代人的业障,最终还可能落到我自己头上?!
“七爷!” 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不甘和质问,“就因为我学道,是道士,就活该被欺负?活该替祖宗背这还不清的陈年烂账?!这是什么道理?!”
“嗬……道理?” 七爷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他那长长的舌头又晃了晃,“下面……只认因果……只认‘债’有主……你本姓家族……往上数……大部分都在地狱里……嗬……煎熬着呢……惨得很……你母亲宗族在阴间的‘祖先堂’……嗬……早就塌了百八十年了……断壁残垣……宗族的人……没地方待……没香火受……没庇佑享……跟孤魂野鬼差不多……不找你……找谁?”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残酷的直白,“你是他们血脉的延续……又是唯一一个能沟通阴阳、有点本事的道士……不找你平事儿……难道让他们永世在地狱里哀嚎?……嗬……你母亲梦里那些对你客客气气的‘亲人’……你以为他们是念亲情?……那是有求于你!指望着你……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呢!”
七爷的话如同冰冷的锤子,一下下砸在我心上,砸碎了我最后一丝侥幸。宿命!沉重的、带着血腥和腐朽气息的宿命感,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这……便是我的宿命?” 我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嗬……宿命不宿命的……看你怎么想……” 七爷似乎完成了“咨询”的主要部分,转身就准备离开那让他不舒服的业火范围,“至少……他们都是你的祖宗……没他们……也就没你……这么想……也不算太冤……” 他走了两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停了下来,回头对我说道:“具体要找哪个衙门……哪个司殿……才能销掉这堆烂账……重建阴间宗祠……嗬……问你师父吧……他门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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