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闲聊了约莫半个多小时,主要是为了避免显得太过急切。终于,刘老坎的身影再次出现在村口,依旧是那副晃晃悠悠、神游天外的样子。
老爷爷赶紧叫住他:“刘老坎!过来过来!这几位好心人给你买了米和油,要去看你嘞!你快请人家到你屋头去坐一哈,喝口水嘛!”
刘老坎愣愣地看了看我们,又看了看老爷爷,最后目光落在阿杰和虚乙手里提着的米油上,呆滞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他再次“嘿嘿”笑了两声,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转身就朝着村西头走去。
老爷爷对我们笑着说:“他就这样,不爱说话,但心里明白。你们跟他去吧,我回去了哈。”说完,老人便拄着拐杖回家了。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跟上了刘老坎的脚步。终于要进入核心地带了。
刘老坎的家在村子最西头,几乎紧挨着山脚,比村里其他房子更加破败。是那种老旧的土坯房,墙皮剥落得很厉害,木门歪斜,窗户用塑料布蒙着。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尘土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淡淡异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光线昏暗,真正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张歪腿的桌子、几个小板凳和角落里堆着的些许杂物,几乎再无他物。地面是坑洼的泥土地,墙壁被烟熏得漆黑。贫穷的程度超乎我们的想象。
刘老坎似乎有些手足无措,他在屋里转了一圈,找出几个缺口不同的粗瓷碗,从一个大水缸里舀了水,默默地端给我们每人一碗。水倒是清澈,应该是从山上引下来的泉水。
他自个儿蹲在门槛上,低着头,也不看我们,只是偶尔抬起眼皮,快速地扫我们一眼,那眼神深处,似乎隐藏着一丝与外表憨傻不符的警惕和……慌乱?
气氛有些尴尬。三师姐接过水碗,道了声谢,然后试图打破沉默,用温和的语气问了一些家常问题,比如“一个人生活习不习惯”、“平时都吃些什么”、“村里人对你好不好”之类的。
刘老坎的回答极其简短,要么是“嗯”、“啊”,要么就是含糊的点头摇头,最多蹦出几个不成句的词语,如“还好”、“有吃的”。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很久没和人正常交流过。
看来寒暄是进行不下去了。三师姐与我对视一眼,决定单刀直入,切入正题。她放下水碗,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看似随意,实则锐利地盯住刘老坎,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
“刘大哥,我们刚才听村口那位老人家说,村东头那个小庙,是你一直在照看着?真是辛苦你了。我们有点好奇,想问问,那庙里……供奉的是哪位神仙菩萨啊?”
这个问题问出的瞬间,屋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了。
蹲在门槛上的刘老坎,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涣散无神的眼睛,此刻竟闪过一丝极其清晰、难以掩饰的惊慌!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木讷的表情,但他下意识握紧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剧烈波动。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嗬嗬”声,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三师姐对视,最后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是……是山神爷……保、保佑平安的……”
这个回答,显然漏洞百出,且与他刚才的反应极不相符。那座小庙的气息,与正统的、受香火愿力滋养的“山神”截然不同,那是纯粹的阴邪与怨念!
我们心中已然明了,这个看似痴傻的守村人刘老坎,绝对与那邪庙脱不了干系。而他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三师姐那句关于“山神爷”的问话,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刘老坎浑浊的眼眸里激起了剧烈的涟漪。他蹲在门槛上的身体缩得更紧了,脑袋几乎要埋进膝盖里,那双布满老茧、指甲缝里嵌着泥垢的手,无意识地紧紧攥住了破旧的裤腿,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屋里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我们几人轻微的呼吸声和刘老坎粗重而不安的喘息。阳光从破旧的窗棂透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却照不透他心底的浓重阴影。
三师姐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能看透虚妄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我和虚乙也保持着沉默,但目光中的审视意味不言而喻。阿杰和涛哥虽然没说话,却也感受到气氛的凝重,屏息以待。
这种无声的压力,比任何疾言厉色的逼问更有效。刘老坎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黝黑的脸颊滑落。他几次偷偷抬眼,撞上我们坚定而了然的目光,又像受惊的兔子般迅速低下头去。
终于,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呜咽的悲鸣,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地靠在门框上,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压抑的、带着绝望和恐惧的哭声,从他指缝间断断续续地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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