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早已拉着苏沐禾向后退了数步，避开了第一波致命的攒射。
叮叮当当的声响中，箭矢和短矛深深钉入他们刚才藏身的岩壁。
“走！”霍去病当机立断，不再试图隐蔽，反手将火把朝追兵方向奋力掷出，同时环首刀出鞘，雪亮的刀光在昏暗的通道中一闪，劈飞了两支射到眼前的吹箭。
苏沐禾咬牙，转身朝着来路狂奔。
身后，密集而轻捷的脚步声如同潮水般涌来，那些纹面人如同鬼魅，在复杂的地形中移动速度快得惊人，口中发出“嗬嗬”的低吼，带着嗜血的兴奋。
来时的路此刻显得格外漫长。
湿滑的地面，低矮的岩顶，都成了逃命的障碍。苏沐禾气喘吁吁，他能感觉到死亡冰冷的气息就喷吐在后颈。
忽然，前方通道出现了岔路！
一条是他们来时的、通向古越人岩洞的方向；另一条则更加狭窄陡峭，向下延伸，不知通往何处，但隐约能听到更汹涌的水声。
“下面！”霍去病瞬间做出判断。追兵来自后方，退回原路很可能被堵死在那个相对开阔的岩洞里。
向下，虽然未知，但或许有一线生机，至少可以利用复杂的水道地形周旋。
两人毫不犹豫，冲向了那条向下的岔路。
道路急剧倾斜，脚下不再是泥土，而是湿滑的、长满青苔的岩石。
水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空气中充满了冰冷的水汽。转过一个急弯，眼前景象让两人倒抽一口凉气——
这哪里是路，这简直是一条被水流长期冲刷出来的、近乎垂直的滑道！滑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翻涌着白沫的漩涡水潭，潭水幽暗，不知深浅，而轰鸣的水声正是从漩涡中心传来，仿佛下面连接着无底深渊。
滑道两侧的岩壁光滑无比，几乎无处着手。
追兵的脚步声和嘶吼声已近在咫尺！
前有绝路，后有追兵！
霍去病目光飞快地扫过滑道和水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抓住苏沐禾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怕吗？”他的声音在水声轰鸣中几乎听不清，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没有丝毫慌乱，只有破釜沉舟的锐气。
苏沐禾看着那恐怖的漩涡，又回头看了一眼黑暗中逼近的憧憧鬼影和闪烁的刀光，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但当他看到霍去病眼中那熟悉的、一往无前的光芒时，一股莫名的勇气陡然从心底升起。
他用力摇头，嘶声喊道：“不怕！”
霍去病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属于冠军侯的、睥睨绝境的傲然。
“闭气，抓紧我！”
话音未落，他揽住苏沐禾的腰，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冰冷、狂暴、充满吸力的水流瞬间将两人吞没。天旋地转，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他们的身体，仿佛要将他们绞碎。
耳中全是轰隆的水声，眼前一片黑暗，肺里的空气被急速挤压……
苏沐禾死死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抱住霍去病，感觉自己像一片落叶，被卷入了无法抗拒的天地之威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那股狂暴的撕扯力陡然消失，身体一轻，随即是猛烈的上浮感。
“哗啦——！”
两人破水而出，重重地摔在一片粗糙的砂石地上，剧烈地咳嗽，贪婪地呼吸着冰冷而新鲜的空气。
这里……是另一个地下河滩，比之前那个发光洞穴更大，水流平缓了许多。
头顶极高处，隐约有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光透下，朦朦胧胧，勉强能视物。
空气流通了许多，带着水腥味和泥土气息。
他们竟然被那个恐怖的漩涡抛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下空间！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未升起，一阵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从河滩边缘的黑暗阴影中传来。
那不是水声，也不是风声。
像是……什么东西在潮湿的沙地上缓缓爬行，数量众多。
霍去病猛地撑起身，甩掉头发上的水珠，握紧了始终未曾脱手的环首刀，锐利的目光投向声音来源。
苏沐禾也挣扎着坐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河滩靠近岩壁的阴影里，无数点幽绿、暗红的光点，如同鬼火般，密密麻麻地亮了起来。
那是眼睛。
紧接着，一个个扭曲、怪异、大小不一的黑影，从阴影中缓缓浮现，轮廓在微光下显得模糊而狰狞。
它们贴着地面或岩壁，朝着刚刚“坠落”于此的两个不速之客，悄然围拢过来。
沙沙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无数幽绿、暗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浮动，如同一条由恶念汇聚的星河，朝着河滩上两个刚刚脱离水厄、喘息未定的身影缓缓流淌而来。
沙沙的爬行声、细微的嘶嘶声，以及某种甲壳摩擦岩壁的刮擦声，混杂在平缓的水流声中，编织成一张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之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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