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音如同冰冷的毒蛇,在寂静的客厅里蜿蜒、缠绕,最终死死勒住了陆衍的呼吸。他维持着那个接着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被瞬间抽走灵魂的雕塑。只有那只紧握着手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狰狞发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正经历着何等惊涛骇浪的冲击。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去,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眼底翻涌着林溪从未见过的、混杂着震惊、暴怒、蚀骨寒意以及某种……被深深压抑了多年的、属于幼兽般的无助与伤痛。
林溪的心脏被那只无形的手攥得更紧,几乎要停止跳动。她不敢出声,甚至不敢用力呼吸,生怕一点微小的动静就会惊扰到他,或者……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只是默默地看着他,感受着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足以冻结空气的冰冷与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陆衍僵硬的手指终于微微松动。手机从他掌心滑落,无声地跌落在柔软的地毯上。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抵住额头,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也挡住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自嘲和浓重疲惫的嗤笑从他喉间溢出,破碎不堪。
林溪的心跟着这声笑狠狠一抽。她再也忍不住,轻轻走上前,跪坐在他面前的地毯上,仰头看着他被手臂遮挡住的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覆在他依旧紧绷如石的小臂上。她的指尖冰凉,触碰到的皮肤却滚烫得吓人。
“陆衍……”她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心疼。
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应。只是在她指尖触碰到的瞬间,他整个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震颤了一下。良久,他才放下抵住额头的手,露出一双深不见底、布满红血丝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戾气,也没有了失控的脆弱,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刚才那片刻的死寂中被强行碾碎、冰封。
“我母亲……”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磨损严重的旧磁带,每一个字都带着艰涩的摩擦感,“她叫苏晚。嫁给我父亲,是商业联姻。她……喜欢画画,弹钢琴,养花。但陆家不需要这些。”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透过时光,凝视着某个被尘封的、悲伤的角落。“我小时候,记得最多的是她坐在窗边的背影,还有……眼泪的味道。父亲不喜欢她那样,觉得矫情,不够‘陆家媳妇’的体面。他们争吵,冷战,然后……就是无休止的‘静养’。”
“静养?”林溪的心沉了下去。
“嗯。”陆衍的唇角扯出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疗养院,郊外的别墅,或者……像这次一样,国外。名义上是为她好,实际上,是隔离,是软禁。让她远离陆家的核心,也远离……我。”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半分,“我十三岁那年,她试图……从那栋软禁她的别墅阳台跳下去。被佣人及时发现,救了回来。从那以后,她就被看得更紧了,吃的药也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沉默。”
林溪倒吸一口凉气,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令人窒息的生活。一个热爱艺术、向往自由的灵魂,被硬生生囚禁在豪门华丽的牢笼里,一点点磨去光彩,直至凋零。
“父亲认为她是个麻烦,是个不够完美的‘装饰品’。而陆明轩和他的母亲,从来乐见其成。”陆衍的声音里听不出恨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这次,不过是故技重施。用她来拿捏我,在我应对沈逸的关键时刻,逼我分心,或者……逼我妥协。”
他终于将目光转向林溪,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碎,有挣扎,有决绝,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她寻求某种确认的微光。“我不能让她再去那种地方。一次也不行。”
“我们该怎么做?”林溪没有任何犹豫,握紧了他的手,目光坚定地回望他。不是“你”,是“我们”。她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陆衍反手将她微凉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甚至有些烫)的掌心里,仿佛要从这接触中汲取力量。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属于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陆衍的冷静与锐利。
“第一步,确定她的具体位置,确保她此刻的安全。”他拿出自己的加密手机,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恢复了惯常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式,“‘深蓝’,启动最高级别应急响应。目标:苏晚女士。我需要知道她此刻的精确位置、看守情况、健康状况。动用一切必要资源,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控,确保她在我们视线范围内。有任何异常,尤其是涉及强制转移的迹象,立刻最高优先级警报。同时,查清楚明天一早飞往瑞士航班的具体信息,以及陆承宗安排的随行人员和地面接应。”
电话那头简洁地回应:“明白。预计三十分钟内初步反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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