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
眼前是低矮、肮脏的茅草屋顶,糊着厚厚的泥巴也挡不住几缕惨淡的阳光漏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身下是硌人的干草堆,混杂着不明的污秽。耳边是嗡嗡的苍蝇声,还有粗重的喘息和鼾声。
这不是积摩宫。不是灵山。不是任何仙家洞府。
这是一个强盗窝。
“醒了?小子!” 一个公鸭般沙哑、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冰冷的、带着铁锈腥气的触感,贴上了李孜的脖颈皮肤。
李孜缓缓转动眼珠。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极其“有特色”的脸。皮肤黝黑粗糙,沾满油污和灰尘。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一只努力地瞪得溜圆,另一只却不受控制地拼命向鼻梁中间挤去,活脱脱一个努力想显得凶狠却只显出滑稽的“斗鸡眼”。他咧着嘴,露出几颗焦黄的大板牙,笑容猥琐又带着点虚张声势的凶狠。手里攥着一把生满了暗红铁锈、刃口都钝了的小匕首,此刻正颤巍巍地抵在李孜的脖子上。
“打劫!” 斗鸡眼努力瞪着他那只“好眼”,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威慑力,“识相的,把身上值钱的玩意儿都交出来!衣服!鞋子!裤衩子都不许留!不然…” 他晃了晃那把锈迹斑斑的小刀,“老子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一股无名业火,“腾”地一下从李孜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积雷山的血色婚礼!紫霞最后那句“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孙悟空被吸入玉净瓶前那不甘的咆哮!观音那冰冷无情的脸!还有这该死的、混乱的时空穿越带来的眩晕和虚弱感…
所有的压抑、所有的冰冷死寂、所有的滔天怒火和无处宣泄的暴戾,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把生锈的破刀和这张滑稽丑陋的脸,彻底点燃!
“滚!”
李孜没有动用任何法力神通,仅仅是体内那刚刚突破天仙、尚未完全平息的狂暴力量,随着他心念一动,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本能地、毫无保留地轰然外放!
轰——!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恐怖气浪,以李孜为中心,如同爆炸的冲击波般猛然炸开!
“哎哟我操——!”
斗鸡眼土匪首当其冲。他只感觉一股无法想象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像是被狂奔的蛮牛顶了个正着!惨叫都没来得及喊全,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破风筝,离地倒飞出去!
“砰!哗啦——!”
他的身体先是狠狠撞在身后一张摇摇欲坠的破木桌上,将桌子瞬间砸得四分五裂!去势不减,又重重撞在夯土垒成的墙壁上!土墙剧烈一震,簌簌落下大蓬灰尘,一个人形的凹陷清晰可见。斗鸡眼像滩烂泥一样滑落在地,双眼翻白,口吐白沫,那把生锈的小刀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只剩下进气多出气少。
整个强盗窝瞬间死寂!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或靠着打盹的十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土匪,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们手里的破碗、啃了一半的窝头、磨得发亮的骰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所有人都保持着上一秒的动作,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惊恐万分地看着草堆上那个缓缓坐起身、周身散发着无形煞气的“肥羊”。
这人…刚才还像死狗一样被他们拖回来,怎么突然…变得比附近妖怪还可怕?!
李孜缓缓从干草堆上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被紫霞鲜血浸透、此刻已凝结成暗褐色、散发着淡淡血腥气的红色新郎喜袍,又抬眼扫视了一圈这肮脏、破败、充满愚昧气息的贼窝。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无声地弥漫开来。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土匪,都感觉像是被毒蛇盯上,浑身汗毛倒竖,牙齿咯咯打颤,连逃跑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哟~挺热闹啊!”
一个娇媚入骨、带着几分慵懒几分戏谑的女声,突兀地从门口飘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李孜那冰冷刺骨的眼神,都下意识地转向了门口。
光线一暗,一个婀娜的身影款款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人。
一身剪裁大胆、绣着艳丽牡丹的大红色纱裙,衬得肌肤胜雪。腰肢纤细得不盈一握,随着她走动的步伐,如同风中杨柳般自然摇曳,带着一种勾魂夺魄的韵律。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斜插着一支金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迷离的光晕。她的脸是标准的鹅蛋脸,眉如远黛,眼波流转间似有春水荡漾,顾盼生辉。琼鼻挺翘,朱唇不点而赤,微微上扬的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既妩媚妖娆,又透着一股子令人不敢小觑的精明与危险。
正是盘丝大仙座下大弟子——春三十娘!
她仿佛没看到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斗鸡眼,也没感受到李孜身上那令人心悸的煞气。她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先是饶有兴致地扫了一圈噤若寒蝉、抖如筛糠的众土匪,最后才落在那身着染血红袍、面色冰冷如霜的李孜身上。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和一丝…玩味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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