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船解体的碎片沉入迷雾湾时，朝阳正刺破云层，将海面染成金红色。
获救的商人们站在“启明号”的甲板上，望着渐渐消失在晨光中的暗礁群，有人低声啜泣，有人放声大笑，更多的人则朝着中州的方向躬身行礼——那里的心脉碑正散发着温润的光，像一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这片重获新生的海域。
沙狼少年们用桃木剑挑起缴获的幽冥船旗帜，在桅杆上点燃，黑色的旗帜在火焰中卷曲、化为灰烬，随风飘散在海面上，像一场迟来的祭奠。火灵姑娘将最后一罐焚心草药剂分给船员，药剂的香气与甲板上晾晒的桃花酒混合，酿出一种奇异的甜暖气息，连海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林野站在舵楼，手里摩挲着那枚已经透明的玉佩。玉佩在晨光中彻底化作光点，融入断剑之中，剑身上的真灵之心图里，又多了一道柔和的光纹，像赵岳终于归位的魂灵，与九州地脉一同跳动。
“林先生，”张掌柜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走来，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失踪的商船都联系上了，除了几艘触礁的，大部分都在附近海域漂泊，用焚心草的香气做信号，很快就能汇合。”他翻开账册，指着其中一页，“这是各境商人自发筹集的‘护脉基金’，说是要在迷雾湾建一座新的灯塔，用噬山珠的余辉和地火晶石做灯芯，永远照亮四境航线。”
林野看向舱外，几个西域商人正和青雾山弟子比划着什么，手里拿着香料和桃木雕刻的小玩意儿，显然是在交换礼物。沙狼少年则缠着冰熊族的工匠，要看冰晶罗盘的制作方法，工匠被问得没办法，只好从行囊里掏出块边角料，现场演示起来。
“新灯塔就叫‘连心塔’吧。”林野轻声说，断剑的光芒与远处的心脉碑遥相呼应，“让它像心脉碑一样，提醒往来的人，四境本是一家。”
船队返航途中，遇到了不少闻讯赶来的船只。有青雾山派来的补给船，船上装满了新酿的桃花酒和刚采摘的桃枝；有西域的驼队改装的货船，载着沙狼族的狼牙护身符和绿洲特产的沙枣；还有北境冰熊族的破冰船，船板上堆着晶莹的冰雕，雕的是四境生灵和谐共处的模样。
这些船只自发地跟在“启明号”身后，组成一支庞大的船队，帆影蔽日，在海面上划出一道道金色的航迹，像无数条纽带，将四境紧紧连在一起。
抵达中州港口时，岸上早已挤满了迎接的人。玄老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身边跟着王伯的双胞胎孙子，孩子们举着用桃花枝扎的小旗，看到林野就欢呼着跑来。火灵姑娘的祖父——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引航员，正带着几个年轻人搭建临时的祭台，台上摆着四境的水土：青雾山的灵脉泉水、云州城的江水、西域的流沙、北境的冰融水。
“按老规矩，归航要祭海。”老引航员笑着说，将一杯混合了四境水土的酒递给林野，“这杯酒，敬山君，敬真灵，也敬你们这些守护家园的年轻人。”
林野接过酒杯，与众人一同将酒洒向大海。酒液融入海水的刹那，海面上突然升起一道七色的光桥，连接着港口与心脉碑，光桥上浮现出无数影像：山君在青雾山种下第一株桃树，老引航员在迷雾湾点燃第一盏灯塔，沙狼族的祖先在鸣沙峰立下守护誓言，冰熊族的萨满在北极星下祈祷……
这些跨越时空的画面，在光桥尽头汇成一颗跳动的心脏，与心脉碑上的图案完美重合。
“这是九州地脉在回应我们。”萨满举起星石法杖，法杖顶端的星石爆发出璀璨的光，“它在说，守护不是一代人的事，是需要代代相传的约定。”
接下来的日子，中州成了四境最热闹的地方。工匠们忙着设计连心塔的图纸，商人们在湖边开辟了新的集市，孩子们则在三色树下追逐嬉戏，用不同的语言交流着，却丝毫没有隔阂。
林野偶尔会去心脉碑旁打坐，看着石碑上的真灵之心与断剑共鸣。玄老告诉他，青雾山的桃花宴已经恢复，赵岳的名字被刻在了山君衣冠冢旁的功德碑上，旁边还留出了许多空位，等着后人添上。
“你打算接下来去哪？”玄老问他，手里摇着一把新做的蒲扇，扇面上画着四境风光。
林野望向正在教孩子们剑术的沙狼少年，少年的动作已经有了几分他的影子，桃木剑挥舞得虎虎生风。火灵姑娘和冰熊萨满正在不远处培育新的灵植，将落霞谷的火种与北境的冰壤混合，竟种出了一种会发光的花。
“就在这里待一阵子吧。”林野笑着说，断剑在他手中轻轻嗡鸣，“教孩子们练剑，看看新灯塔建成，再等中州的第一株桃花结果。”
他知道，自己的路还很长，但不必急于奔赴远方。因为守护的真谛，从来不是马不停蹄地赶路，而是看着自己守护过的土地上，长出新的希望，开出新的花。
这日傍晚，林野坐在心脉碑前，看着夕阳沉入湖面，将湖水染成一片金红。沙狼少年跑过来，递给他一块刚刻好的木牌，上面用四境的文字刻着“归帆”二字。
“这是大家一起做的，”少年挠了挠头，“说要挂在连心塔的最高处，让回来的船远远就能看见。”
林野接过木牌，牌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桃花香、沙枣甜、冰晶凉，像所有他走过的路，爱过的人，守护过的风景，都浓缩在了这小小的木牌里。
他站起身，举着木牌望向远方。海面上，归航的船只正披着晚霞驶来，帆影上落满了金色的光，像载着一船船的温暖，驶向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
心脉碑的光芒在暮色中变得柔和，与断剑的真灵之心图一同跳动，像在低声诉说：
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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