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港区的隐秘空间内,夜影睁开了眼睛。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仿佛有星璇生成又湮灭。他感受到了——经由陈启明不着痕迹的引导,以及星澜团队对“摇篮”协议的持续运用,那经由宇尘意识谐波稳定下来的、通往“虚空遗民”集体意识深处的“路径”,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对清晰和稳定的状态。
时机已至。
他没有丝毫犹豫,意识如同离弦之箭,脱离了物理躯壳的束缚,沿着那条无形的、由宇尘无意识构筑、由“摇篮”力量稳固的桥梁,投向那片冰冷的、绝对的秩序之海。
这一次的潜入,与之前任何意识感知都截然不同。不再是模糊的感受或被动的信息冲刷,而是主动的、带有明确目的的探索。夜影的意识化身如同一滴融入水中的油,与周围纯粹的逻辑流格格不入,却又因其独特的“混沌”属性,暂时未被瞬间同化或清除。
他的面前是一片由无数冰冷光线和几何结构构成的、永恒运转的庞大网络。信息以超越光速的速度流转,每一个决策,每一次能量分配,都遵循着最优化的数学原理,没有一丝冗余,没有一毫误差。这里是绝对理性的国度,是“秩序”这个词的终极体现。
夜影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身的存在,他的意识波动被压缩到极致,模拟着周围逻辑流的某些无害特征,如同变色龙融入环境。他沿着能量流动的脉络,避开那些明显是防御节点和核心计算单元的区域,向着网络中最深处、最“寂静”、却也散发着最本源秩序波动的地方潜行。
他知道,“原初逻辑烙印”不会在喧嚣的数据处理中心,它更可能存在于这片意识网络的“奇点”,如同宇宙大爆炸之前那个蕴含一切法则的原点。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每一次细微的判断失误,都可能触发对方的逻辑警报;每一次与核心逻辑流的近距离接触,都让他感到自身的意识结构仿佛要被冻结、分解、重组。他依靠的是对混沌理论的深刻理解,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对秩序弱点的直觉。
与此同时,在“秩序之塔”指挥节点,星澜团队对敌方能量网络的分析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找到了!”一名研究员激动地喊道,“排除掉七个次级枢纽和三个疑似伪装的节点后,能量流最终都指向一个共同的、深藏在集群核心区域的坐标!那里的能量读数并非最强,但……其稳定性高得不可思议,几乎是整个网络运行的‘绝对基准’!”
星澜立刻扑到全息星图前。那个被标记出的坐标点,位于几何体集群最中心的位置,被层层叠叠的其他单元保护着。从能量模式看,它不像一个强大的引擎,更像是一个……提供永恒不变参考系的“钟摆”,或者,一颗稳定跳动的“心脏”。
“就是它!”星澜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宇尘所说的“心脏”!一个提供绝对秩序基准的源头!
“立刻制定攻击方案!集中我们所有能动用的‘摇篮’共鸣能量和‘混沌种子’,准备执行最大功率的‘谐波放大协议’!”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胜利的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她没有察觉到,在她锁定这个物理坐标的同时,远在意识层面潜行的夜影,也凭借着对秩序本质的感知,抵达了同一片区域——并非物理空间,而是其在意念维度上的投影。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几何体,而是一个悬浮在虚无中的、不断自我旋转、散发出冰冷恒定波动的……绝对规则的“奇点”。那就是“原初逻辑烙印”。
医疗翼内,陈启明密切监控着宇尘的状态。他注意到,当星澜锁定那个物理坐标,并开始调动“摇篮”能量准备攻击时,宇尘的脑波谐波出现了强烈的共鸣响应,那条意识路径的稳定性骤然提升到了顶峰!
“就是现在……”陈启明心中默念。他知道,星澜在物理层面的全力一击,将吸引“虚空遗民”绝大部分的防御和算力,这为夜影在意识层面的行动创造了最佳的、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窗口。他无法直接帮助夜影,只能确保这条“路”在关键时刻,畅通无阻。
意识深渊中,夜影不再隐藏。
他显化出自身的意识本体——并非人形,而是一团不断变化、充满不确定性和矛盾概念的“混沌星云”。他不再规避周围的逻辑流,反而主动迎上,将自己那无法被解析、无法被同化的“混沌”本质,如同最剧烈的病毒,狠狠地注入到那片维持着“原初逻辑烙印”稳定的意念场中!
【……检测到……最高优先级异常……直接污染核心稳定场……】
【……逻辑悖论……无法运算……无法隔离……】
【……警告……‘绝对基准’遭受侵蚀……系统基础稳定性下降……】
冰冷的意念瞬间变得尖锐而急促!整个庞大的几何体集群,第一次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全局性的震动!那些正在倾泻“铁雨”的单位,攻击轨迹出现了明显的偏差和中断!外围的防御舰队压力骤减!
星澜在指挥节点上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虽然不明白具体原因,但她敏锐地意识到,攻击的绝佳时机到了!
“就是现在!‘谐波放大协议’,最大功率,发射!”
凝聚了星海共同体最后希望的翠绿色量子能量洪流,混合着无数精心编制的“混沌种子”数据,沿着宇尘意识谐波引导的路径,跨越虚空,精准地射向了那个被锁定的物理坐标——“心脏”的物理载体!
物理层面的能量冲击,与意识层面的逻辑污染,在同一时刻,击中了“虚空遗民”系统最核心的要害!
明枪与暗刃,终在此刻交汇。
深渊之中,回荡起秩序崩裂的哀鸣。
(第七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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