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吼在空荡的庭院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愤与绝望。范文奎和齐国栋低下头,不敢言语。他们何尝不知处境之难?这福建,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而笼子的钥匙,一半在江西、浙江和广东的明军手里,一半在海上郑成功手里。
发泄过后,是无边的疲惫。尚之信挥挥手,让两人退下,独自走回冰冷的大堂。昔日耿继茂宴饮的痕迹还在,如今却只剩蛛网尘灰。他走到案前,铺开福建舆图,目光掠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地名:福州、兴化、泉州、漳州、延平、汀州……每个地名背后,都可能藏着蠢蠢欲动的饥民、心怀异志的士绅、以及神出鬼没的郑军细作。
“父王……孩儿该怎么办……”他抚摸着腰间父亲留下的佩刀,冰凉的触感传来。投降?父亲战死沙场,自己却投降明朝?且不说杀父之仇,朝廷(清廷)会如何对待尚家留在北方的亲族?抵抗?粮草殆尽,外援无望,军心涣散,能撑到几时?像耿继茂 那样投降?可耿继茂投降后,其部众被拆散,本人据说被软禁,前途未卜……
“报——” 急促的脚步声再次打破寂静,一名旗牌官冲了进来,脸色惊惶,“王爷!不好了!泉州 传来消息,水师副将 王 国 …… 他……他昨夜率所属十 余艘战船,叛逃 投奔厦门 了!还卷走了泉州港内存放的最后一批火药!”
“噗——” 尚之信一口鲜血喷在舆图上,染红了泉州湾 那片蔚蓝。他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王爷!王爷!” 侍卫慌忙上前扶住。
尚之信在昏迷前,最后听到的是范文奎带着哭腔的呼喊,和窗外越发凄厉的风雪声。
当他再次醒来,已是深夜。烛火摇曳,映照着床边范文奎、齐国栋等人焦虑的面孔。
“水师……没了……”尚之信声音嘶哑,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最后一点能从海上获取补给、甚至冒险一搏的希望,也随着那十余艘战船的叛逃而破灭。泉州水师的背叛,不仅意味着海上力量彻底清零,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部下开始对他失去信心,开始自寻生路了。
“王爷,保重身体啊!” 齐国栋虎目含泪,“末将已派人去追,或许……”
“追不回了。”尚之信挣扎着坐起,目光呆滞,“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福建,守不住了。” 他忽然抓住齐国栋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齐兄弟,你跟了我爹十几年,又跟我到今天。你说,咱们……还有路走吗?”
齐国栋与范文奎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绝望与挣扎。良久,齐国栋压低声音,几乎微不可闻:“王爷,或许……或许该为自己,为兄弟们,谋条生路了……”
“生路?”尚之信茫然。
“郑成功 那边……或许可以……接触一下?” 范文奎的声音更轻,如同耳语,“或者……江西 的明军?甚至……浙江 的明军,若许以重利,能否让开一条路,让咱们北归?”
北归?回到北京,面对朝廷的问责?还是接触郑成功,背负叛贼之名?每一条路,似乎都布满荆棘,通向未知的深渊。
尚之信沉默了。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下,福州城死一般寂静。只有巡夜兵丁单调的梆子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饥民哀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为这座孤城,也为他自己,奏响了一曲绝望的挽歌。
福建的这个冬天,格外寒冷。饥饿与恐慌,如同无形的瘟疫,在清军残部中蔓延。而远在南京的朱常沅,或许尚未完全意识到,他收复江西、巩固广东的战略,如同两只巨大的钳子,已经将福建的尚之信部,推向了崩溃的边缘。山海交困,粮尽援绝,这支曾经显赫一时的军队,正站在历史的悬崖边上,凛冽的寒风中,似乎能听到那根基断裂的细微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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