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演武坪,铁旗高台。
寒风卷着旌旗猎猎作响,七大门派掌门、三大世家家主分列两侧,衣袍如云,气势森然。
正中主位上,墨竹书院山长陆明章端坐如钟,紫金冠束发,眉目肃冷,手中一卷猩红榜文缓缓展开——《孤棺党十罪状》。
“私斗江湖,煽乱民心,惑众妖言,僭越道统……”他一字一句,声若洪钟,字字如钉,砸进这凝滞的空气里,“今日设此铁旗台,不为争名,只为正纲纪、清浊流!”
台下十里外,百姓被重兵拦阻,只余快嘴张率数十“护灯队”举火守坡。
灯火微弱,却倔强不灭,像暗夜中不肯低头的眼睛。
而台上,一道素衣身影缓步登阶。
苏锦瑟来了。
她未梳髻,未戴簪,青丝垂落肩头,苍白的脸在冬阳下近乎透明。
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把十年冤火都炼成了光。
袖中影枢匣轻震,细碎声响如心跳,与她脉搏同频共振。
她立于台心,环视满座权贵,忽然一笑。
风拂起她的衣角,那一笑不温不柔,反倒锋利如刃,割开了这场所谓“公审”的虚伪幕布。
“诸位要审的,”她声音不高,却穿透全场,“不是一个背棺人,而是一群提灯的人。”
话音落下,六派哗然。
陆明章冷眼盯她:“苏氏残孽,你也配站在这里说话?”
她不答,只抬手,点燃了身旁烛台。
火焰腾起刹那,一方袖影倏然投上白布幕——画面清晰得令人窒息:风雪擂台,血痕未干。
周猛,铁旗会副舵主,藏刃于靴,在顾夜白扶起落败少年时,突袭其后颈!
刀光一闪,寒意透幕。
“你说他断你三指,只为一句‘草莽不配论道’?”苏锦瑟转身,眸光直刺周猛,“可你先出杀招,藏器偷袭,连执旗弟子都吓得摔了号令旗——当日有人见,只是不敢言。”
周猛脸色骤变,喉结滚动,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半个音节。
他想怒斥,想反驳,可那影像太真,真到连他靴侧的裂纹、刀柄的缠绳都分毫不差。
台下已起骚动。
“那日……确实有个执旗的摔了旗。”
“我记得,他还被拖下去打了三十大板……”
“难怪后来没人敢提这事……”
陆明章猛地拍案:“妖术幻象!岂能以光影惑乱视听?”
苏锦瑟冷笑,指尖轻点影枢:“若为幻象,何不召当日执旗弟子当面对质?让他亲口说,是谁摔了旗?又是谁,下令封口?”
无人应声。
高台上一片死寂。几位掌门交换眼神,隐隐已有动摇。
第一轮攻防,溃于一影。
第二轮,罪名升级。
一名白须长老颤巍巍起身,拄杖指向苏锦瑟:“万民跪拜一人,焚香刻名,诵其名号如祭神明!此非江湖,乃立帝制!你煽动愚民,聚众成党,形同谋逆!”
苏锦瑟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幕布已换。
画面流转:临安城东,万人联署。
农妇咬破指尖,按下一枚血印;孩童歪歪扭扭写下“信苏娘子”;老兵捶胸盟誓,老泪纵横。
背景童谣悠悠响起,女声轻唱,如诉如泣:
“棺冷人未寒,影下有肝胆;
你不记我名,我仍护你安。”
歌声入耳,高台之上,几位曾被孤棺党从山匪手中救下的弟子,悄然低下了头。
其中一人,袖口还残留着当日顾夜白替他挡刀留下的血痕。
陆明章暴怒,一掌劈向案几:“此乃蛊惑之音!乱心乱志,岂容流传!”
高台上一片死寂。
苏锦瑟冷笑,指尖轻点影枢:“若为蛊惑之音,何不召当日在场百姓当面对质?让他们亲口说,这歌声是自发传唱,还是有人逼迫?”
第二轮攻防,又被苏锦瑟破局。
第三轮,对方祭出性别歧视大杀器。
一名白须长老颤巍巍起身,拄杖指向苏锦瑟:“妇人干政,以术乱纲,败坏礼法,其罪更甚于叛党!今日若纵此女逞口舌之利,明日天下女子皆效仿,纲常何存?伦理何在?”
话音未落,六位掌门竟齐齐起身,抱拳附和:
“此言极是!”
“牝鸡司晨,国之大忌!”
“此女不除,江湖无序!”
苏锦瑟站在光下,听着这一声声“妇人干政”的斥责,唇角缓缓扬起。
她终于等到了。
不是武功,不是阴谋,而是他们最恐惧的东西——一个女人,站在他们认定只能匍匐的位置上,开口说话。
而且,说得比谁都准,都狠。
她轻轻抚过袖中影枢匣,低声自语:
“好啊,那就让你们看看——女人的声音,能不能撕了这天。”第七十九章 她说的不是话,是刀(续)
风止,影定,人声如潮退。
苏锦瑟站在铁旗高台中央,素衣猎猎,像一柄出鞘未归的剑。
她指尖轻抚影枢匣边缘,那方寸木盒里藏着的不只是光影,更是十年冤魂不散的执念、万民心火不熄的回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