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刀,割面生疼。
断云关外,千里雪原一片死寂。
天地间唯有那面玄色大旗在狂风暴雪中猎猎作响,旗上“逆贼”二字猩红刺目,像是用血写就,悬于高台之上,压得人心发沉。
苏锦瑟立于风雪之中,黑袍翻飞,眸光如冰。
她身后是三百玄甲义军,铠甲覆霜,剑锋出鞘,沉默如山。
他们不是江湖散兵,而是十年前昭水堡一战中侥幸活下来的忠魂遗骨——曾被朝廷遗忘、被江湖抹名的旧部。
如今,因一面虎符、一段记忆、一场皮影戏,再度归来。
而高台之上,沈元衡负手而立,银须飘动,眼神却冷得像冻土下的毒蛇。
他身侧站着被铁链锁住的巡按御史,脸色惨白,嘴唇颤抖。
十步之外,一座囚笼森然矗立,快嘴张蜷缩在角落,半边脸烧伤未愈;风婆婆拄着拐杖,怀里还抱着一只破旧的茶壶;小篾儿双手被钉在木栏上,指甲翻裂,却仍咬牙挺直脊背。
“苏锦瑟!”沈元衡声音洪亮如钟,穿透风雪,“你可知罪?”
她不答,只轻轻抬起右手。
下一瞬,一道金光自她掌心跃起——是一面特制铜镜,边缘刻满细密符文,镜背镶嵌七颗陨铁星点。
她微微倾斜镜面,迎向低垂的冬阳。
光落雪地。
刹那间,原本洁白无瑕的积雪之上,浮现出一行行幽蓝色的文字,宛如鬼火燃起:
“此榜未经兵部备案,属私颁僭越。”
字迹清晰,笔法规整,正是官府文书专用的“鹤体篆”。
全场哗然。
陆明章踉跄上前,老眼浑浊却炯炯有神,颤声喝道:“依《武律》第三章第七条:凡评定江湖名录者,必由兵部、刑部、御前三方联署,缺一则为伪诏!私造榜单者……斩!”
最后一个“斩”字落下,仿佛惊雷炸响。
沈元衡脸色骤变,猛地挥手:“放箭!杀了他们!”
话音未落,十二名弓手已拉开玄铁重弓,箭尖泛寒,齐指苏锦瑟咽喉。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铁笔翁颤巍巍走出队列,手中黄绢缓缓展开,迎风猎猎。
那是一卷泛黄抄本,边角焦灼,墨迹斑驳,却盖着一枚朱红大印:“承天授命,舆情司代天巡狩”。
老人声音沙哑却坚定:“此乃先帝遗诏抄件,永昌二年冬,陛下亲授苏家嫡女苏锦瑟——凡有奸佞惑众、篡改国策、操纵舆论者,可持此诏,调四方之力,行先斩后奏之权!”
他猛然抬头,目光如炬:“你们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大赦天下前的最后一审!”
风停了。
雪也仿佛凝滞。
所有弓手的手都在抖。
那些曾听闻“舆情司”之名的老兵,更是当场跪下,额头触地。
苏锦瑟缓步向前,每一步都踏在雪地上,却似踩在人心之上。
“你以为,他们只是人质?”她忽然笑了,唇角微扬,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令人胆寒。
笑声未绝,顾夜白已悄然上前。
他肩披残雪,手握长剑,一步步走向祭坛中央那座古老的石台——那是当年玄甲军出征前祭天之地,早已荒废多年。
但他知道,父亲临终前说过:“只要虎符归位,昭水英魂便不会沉眠。”
他将合璧的青铜虎符缓缓插入石台凹槽。
咔哒一声。
寂静如死。
紧接着,大地震动。
轰隆——!
积雪崩裂,冻土翻涌,三十具埋藏已久的机关桩同时爆开!
尘浪冲天而起,数百道身影从地下破土而出,铠甲染血,战旗不倒!
“玄甲军!随我杀敌!”一声怒吼自雪坑中炸响,柳婆婆竟亲自执旗而立,身后三百老兵手持陌刀,目光如狼,气势如龙!
沈元衡终于变了脸色:“你们……竟敢私聚武装?!”
顾夜白冷冷抬眼,剑尖轻点地面,一字一句:
“这不是私兵。”
“是玄甲军归来。”
风再起。
苏锦瑟站在高处,指尖轻抚怀中皮影匣。
里面那尊小小的顾夜白剪影,正与现实中的他遥相呼应。
她低声呢喃:“接下来的戏,该换幕了。”
而在她看不见的阴影里,沈元衡缓缓摘下了腰间玉佩,掌心一抹猩红悄然渗出——那是以活人精血喂养二十年的“百识心经”即将觉醒的征兆。
他的眼睛,开始泛起诡异的金芒。
这一战,还未真正开始。
但胜负之机,已在光影之间悄然转动。
风雪骤然停歇,天地仿佛被按下了静止的刻度。
沈元衡双目金芒暴涨,周身气劲翻涌如沸,衣袍无风自动,猎猎鼓起。
他缓缓抬手,掌心一缕黑气缭绕,竟在空中凝成一道虚影——那是《风云录》的榜文图腾,龙蛇盘绕,血纹密布。
二十年来,他以“百识心经”吞噬百家武学精要,将无数高手临死前的最后一招烙印于神魂之中,融汇贯通,自创“万相归墟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