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裂荒岭藤蔓。
苏锦瑟立于倾颓的天机阁前,指尖攥着那幅残破血图,边缘焦黑如被烈火舔舐过,墨线蜿蜒深入地下,尽头三字——“天机底”——几乎被干涸的血污掩去。
她眸光沉静,却似有雷霆在眼底翻涌。
顾夜白本欲随行,却被她拦下。
“这一程,我必须独走。”她轻声道,声音里没有犹豫,只有近乎冷酷的清醒,“若我回不来,就让小豆子继续讲下去。”
踏进废墟那一刻,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梁柱倾斜,瓦砾遍地,整座楼阁像一头垂死巨兽的尸骸,静静伏在山阴之中。
她踩着断砖碎石下行,每一步都踏在百年前的秘密之上。
地底三层入口藏于一口枯井之下,铁栅锈蚀,机关早已失灵——或许,是有人故意让它失效。
她跃入黑暗。
空气骤冷,湿气凝成水珠从石壁滴落,发出空洞回响。
角落里,那位地牢画师枯坐如槁木,双目无神,指尖仍在地面无意识划动,仿佛灵魂仍困在某段未完成的图谱中。
“吸运路径……连通寝殿地基……合璧之处,需双印同启……”
苏锦瑟蹲下身,顺着他的指尖痕迹看去——一道隐秘纹路刻在青石板上,与血图完全吻合。
她心头一震,脑中电光火石般串联起所有线索:初代风云碑、皇家龙脉、百姓信力、权臣寿元……
原来如此。
所谓的“风云录”,根本不是评定英雄的榜单,而是一座活祭坛。
它以万民信仰为薪柴,抽取天下正气,通过地脉暗道反哺一人——那位真正掌控朝局的幕后之人。
而祭坛核心,并非在天机阁,也不是在沈府密室,而是……沈元衡的卧榻之下。
他每晚安睡的地方,正是初代风云碑与皇宫龙脉的交汇点。
双印同启,方可激活“信愿阵”,吞噬民心以为己用。
他不是疯了要炸毁地脉,他是想在彻底失控前,最后一次抽取全部气运,续命夺权!
可笑的是,他曾以为自己是在维持秩序,实则早成了他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而真正的黑手,至今仍藏于九重宫阙之内,借兄弟相残之痛,养一己长生之欲。
苏锦瑟闭眼,呼吸缓缓平复。
恨意曾是她的火焰,如今却成了最冷静的刀锋。
她不再急于杀戮,因为她终于明白——要毁掉一个谎言,最好的方式,不是揭穿它,而是让所有人亲眼看见真相。
当夜,长安城中心广场。
无台无灯,无鼓无乐。
她只身盘坐于青石地面,白衣如雪,发丝披散,右手指尖缓缓划动,在虚空中勾勒出一道看不见的轨迹。
指尖忽然崩裂,鲜血渗出,滴落在地,竟不落地,而是悬浮半空,化作一点微光。
“指影焚心。”
她低声念出这四个字,守影血脉最后一次觉醒。
这不是皮影戏,不是幻术,而是将记忆、信念、血誓熔铸成一场集体梦境的禁忌之术。
代价是精血枯竭,三日昏迷失语,甚至可能永远沉眠。
但她不在乎。
她将沈归鸿临终前塞入她掌心的残信碎片,画师血图所示机关路线,以及自己十年来对那段历史的推演与质问,尽数注入指尖。
光影自她眉心绽开。
刹那间,整座广场被无形之力笼罩。
行人驻足,孩童止啼,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仿佛被抽离。
天空没有月亮,可众人眼前却浮现出一幕清晰如真的画面——
《兄弑之夜》
烛火摇曳,书房内两兄弟对立。
年轻的沈归鸿怒目圆睁,手中撕碎一页碑文:“你把‘侠义’变成了枷锁!把‘正义’做成了生意!这榜若不毁,江湖永无清明!”
对面的沈元衡低头流泪,手中匕首寒光凛冽。
“哥,你太善良了,不适合活着……而我不怕脏手。”
话音落下,他猛然上前,将兄长按倒在地,亲手将匕首刺入其腹。
沈归鸿咳着血,眼神却不怨不恨,只有一片悲悯。
他望着虚空之外,仿佛穿透时光,直视此刻广场上的每一个人。
“若有人见此景,请替我……看看春天。”
画面消散。
苏锦瑟浑身剧颤,嘴角溢血,整个人几乎瘫倒。
但她仍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抬头望向四周。
万家灯火寂静无声。
无数双眼睛怔然望着她所在的方向,有的捂住了嘴,有的跪倒在地,更多的人,开始流泪。
那一夜,没有人回家。
他们站在街头巷尾,低声传述着梦中所见,像是传递一件刚刚苏醒的圣物。
而在皇宫深处,一道黑影猛地推开窗棂,望着城中异象,瞳孔剧烈收缩。
“她……启动了‘心碑’?”
翌日清晨,全城皆惊。
主妇在灶前落泪,商贾弃秤罢市,连衙役也摘下腰牌。
翌日清晨,长安城的天光尚未彻底撕开夜幕,整座城却已沸腾如沸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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