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再度倾盆而下,长安城仿佛被天穹倒扣的巨釜蒸腾着水汽,街巷成河,檐角飞流如瀑。
排污渠内浊浪翻涌,腥臭的黑水裹挟着腐叶与碎骨奔腾不息,在幽暗深处发出低沉咆哮。
苏锦瑟一跃而下,身影轻若无风之影,稳稳落在渠底湿滑石阶上。
她身后五名飞蛾网精锐紧随其后,皆蒙面束衣,动作无声。
水流没至小腿,冰冷刺骨,却无人退缩。
“跟紧。”她低语,声音如刀刃划过铁皮,冷静得近乎无情。
指尖蘸起一滴浑水,她在侧壁一道刻痕上缓缓描摹——那是一组由数字与符号线条交错而成的密码。
刹那间,记忆如潮回溯:幼时母亲执她手,在灯下教她辨识守影家传密文,“七步转左,遇龙鳞止”。
那是她们母女之间的暗语,是藏在血脉里的烙印。
“走!”她抬脚前行,步伐精准如钟摆计时。
七步之后,左转。
前方岩壁突兀现出一条窄道,藤蔓垂落如帘。
再行百丈,一块浮雕赫然入目——盘龙衔珠,鳞片森然,其中一片龙鳞微微凸起,似被人反复摩挲。
“就是这里。”苏锦瑟伸手按去。
机关轻响,锈蚀铁门自地下缓缓升起,寒气扑面而来,宛如九幽之口张开。
门后,是传说中从无人生还的地底冰井。
寒雾弥漫,石室空旷如墓。
整面墙上嵌满琉璃罐,排列成阵,每一罐中都漂浮着一枚灰白大脑组织,浸泡在泛着微光的药液里,标签清晰标注:“静音计划·批次壹”、“柒号房实验体·意识锚定失败”……
她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心如坠冰渊。
直到中央那一罐映入眼帘——
【苏明澜·意识存续实验体】
七个字如利刃穿心。
她踉跄一步,几乎跪倒。
那是她的母亲,苏家最后一位守影使,执掌天下舆情、能以光影操控人心的奇女子。
世人以为她病逝于深宫,实则被活体摘脑,囚于这不见天日之地,成为“风云录”背后真正的算力核心!
铜管自罐底延伸而出,七根,分别连接地面一座青铜星图模型。
每一点皆对应一处静音房坐标,构成一个庞大的意识共振阵法——原来所谓“风云录”的排名,并非出自评剑阁众卿之手,而是由这些被剥离灵魂的大脑共同推演而成!
“他们用死人写榜……用活人炼影……”一名飞蛾网成员喃喃,声音发抖。
苏锦瑟咬破舌尖,强压住眼中滚烫的泪意。
她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那枚贴身珍藏多年的映心灯残芯——那是母亲焚尽生命前留下的唯一信物。
她将它轻轻插入星图中央凹槽。
刹那间,幽蓝光芒自地底升腾而起,如星河倒灌,照亮整个冰井。
墙面骤然浮现影像:斑驳卷轴缓缓展开,先帝亲笔诏书显现——
“静音计划即日起废止,所有试验者赦免归籍。”
落款日期:永昌十九年十一月初三。
正是苏家灭门前三日!
“呵……”苏锦瑟笑了,笑声带着血味,“原来不是来不及救,而是有人,根本不想让它被人看见。”
真相赤裸如刃,剖开了二十年来层层粉饰的谎言。
她的家族并非谋逆,而是因知晓秘密、欲揭真相,才遭灭门清洗。
而今日一切动荡,并非暴乱,而是迟来的正义在叩门。
与此同时,南郊窑厂烈焰冲天。
顾夜白立于火海边缘,黑袍猎猎,背棺伫立。
他并未真正进攻,只是依计点燃预设油槽,引燃断墙残垣。
火鹞儿在空中盘旋,尾羽喷射特殊磷粉,与雨汽混合,形成巨大光幕。
当云层短暂裂开一线月光,那幅虚影骤然投射而出——
一名素衣女子跪坐于静音房内,手中绢帕轻拭少年额头血字:“青梧不降”。
镜头缓缓拉近,露出她清冷眉眼,手持琉璃灯,正是当年被污为叛者的苏明澜!
围观百姓哗然。
“那是……苏家大人?”
“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铁卫阵中,几名老兵怔然失神,有人悄然摘下头盔,单膝触地。
秦岳怒喝:“放箭!毁了那光影!”
可弓未张,灰袍判已横剑拦于桥头,雨水顺着他的旧斗笠滴落。
“将军且看。”他指向天空,声音沙哑却坚定,“那不是妖术,是被埋葬的真相。”
秦岳抬头,瞳孔剧震。
而在评剑阁深处,冰井之内,苏锦瑟缓缓收回手,眼神已不再有悲恸,唯余凛冽杀意。
她转身,对飞蛾网众人下令:“传令顾夜白,撤离南郊。真正的战场,不在外面——在朝堂之上,在那些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人心中。”
她走出铁门,衣袂染霜,眸光如电。
风暴尚未结束,只是刚刚开始。
同一时刻,沈青璃端坐府中书房,烛火摇曳。
门外婢女匆匆来报:“小姐,京畿巡防司急递——裴文渊已调禁军三千,封锁皇城四门,称‘剿除乱党,肃清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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