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七年,八月初一,曲阳城外,新扎官军大营,中军大帐中,王豹高坐帅案,几个冀州将领纷纷进言。
但见颜良先道:“将军,曲阳城中不过五万兵马,其中青壮最多不过两万,吾等四万大军于此,纵不算广宗之战轻伤者,亦有三万兵马,如今我军兵锋正盛,贼军士气溃散,此时不攻更待何时?末将愿为先锋,登先死战!”
高览闻言附和道:“颜兄所言甚是,某亦愿为先锋!”
潘凤、张合亦请命,青州诸将见状亦不示弱,仿佛在众将眼中,这曲阳城亦是纸糊的一般,一捅就破。
然王豹却对此强攻之言兴致缺缺,如今冀州局面,大可不必强攻,曲阳孤城一座,就算是困也能把张宝困死,何必再添伤亡?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众将是按斩首数算战功,咱豹如今却是对战功二字避之不及。
这时,卢桐进言道:“主公,桐以为正因张角病逝,吾等更不宜强攻,所谓哀兵必胜,吾等强攻,势必激起张宝部仇恨之心,皆是纵使得胜,也将伤亡过大,桐有一计,可不战而胜!”
王豹闻言双目一亮:“军师有何妙计,速速道来。”
卢桐笑道:“主公可记得,昔日楚霸王垓下被围,四面楚歌之典?”
王豹哈哈一笑:“军师可是要给张宝唱一出四门丧歌?”
卢桐扶须笑道:“正是,众位将军可率万余兵马,押千余黄巾降卒,在门外嚎啕痛哭,让张宝部难生斗志,再令十余张角亲卫入城,将前日漳水之畔,张角下令投降之事,细说于张宝,对张宝言其兄长高义,主公只需承诺,劝其兵卒归田,某想张宝自知黄巾大势已去,自会遣散城中守军。”
崔琰闻言颔首道:“若真如军师所料,届时朝廷问责张角兄弟尸身之事,明公也可推诿,此乃破曲阳攻心之策。”
伏玦亦微微一笑:“崔司马所言甚是,至于劝降卒归田,主公只需言冀州连番大战,男丁凋零,为明年冀州赋税计,故劝农归田。”
王豹颔首,心里美滋滋暗道:这谋士多就是好呀,咱都不用废脑子,方方面面的退路都给咱想好了。
于是他看向郭典笑道:“郭府君,放过这群黄巾士卒,即是少作杀孽,又是为汝这钜鹿赋税着想,届时还望郭府君替某上奏美言几句。”
郭典也是妙人,闻言当即整肃衣冠,拱手道:“《孟子》有云: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将军昔师从康成先生,今以仁术止兵戈,既合先生教诲,亦遵圣人之道;《汉书》亦言善战者服上刑之诫,典愿附奏章,以证将非不能战,实乃仁者无敌也!”
王豹闻言抚掌赞道:“好个仁者无敌!如此众位将军便依计行事,指望张宝早日醒悟,吾等也能早日班师复命。”
众将闻言拱手应诺。
……
夜幕低垂,星月黯淡。
曲阳四门外,万余官军列阵肃立,火把如林,映照出一张张沉默的面容。
四门阵前,千余黄巾降卒跪伏于地,他们身披素麻,头缠白巾,但见。
单说北门,管亥抬手一声高呼:“起哀!”
刹那间,四面号角呜咽,如泣如诉。
千余降卒仰天哭嚎,声浪如潮,席卷曲阳城头,刚开始城楼黄巾守军严阵以待,面露冷笑之色。
有人甚至跑回城中报给张宝云:贼官军不敢攻城,在这哭哭啼啼,不知是死了孰家爹娘。
可待张宝警惕的登上城楼,城楼守军已是涕泪横流,细听之下,却闻城下哭声,乃是为其兄弟服丧。
有人哭嚎:“天公将军何离吾等而去,呜呼哀哉——”
有人追忆过望,哀嚎:“大贤良师救了俺老娘,救了俺爷,苍天无眼,善人何无善报乎?”
哀声凄厉,穿透夜色,在城墙间回荡不绝。
城头守军扶垛而望,掩面垂泪,更有甚者跪地捶胸:“天公将军何以早逝?悲哉!痛哉!”
张宝独立女墙边,麻衣道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明知是汉军之计,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制止的将令。
城上城下跪哭成一片,他的耳畔哀声却渐歇,恍惚间,仿佛又见钜鹿草庐中,兄长熬药施符的背影。
那时,他尚懵懂,只是略学了几年医术,看着张角所熬之药,他深感困惑:兄长,这等符水寡淡入水,焉能治病?”
他记得兄长那时还没有长须,回头微笑:“二弟,符水之道在于疗心,天下大病,药石难以,医心方能救人。”
他又问:“心如何医得?”
兄长自信笑道:“吾以大医自称,事善道,令病者跪思己过,因自罚其形,故能自疗其心;为兄便是靠此术,救了不少人哩!”
于是他带着一丝天真:“将来某也当效兄长,以大医自称,用诸方之水救治苍生!”
后来,他和弟弟张梁,便是这样行医济世,当真救活了不少人,十余年间,三人麾下弟子已达数十万人,遍布天下。
若兄长不振臂高呼,就凭每人入教的五斗米,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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