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铅灰色的云层低垂,海天相接处透出惨淡的光。
风雨已歇,但寂灭海依旧咆哮不休,咸湿的寒意浸透每一寸空气。
废弃灯塔下的石屋内,篝火余烬泛着暗红的光,勉强驱散一丝寒意。
沈墨缓缓睁开眼,一夜调息,伤势勉强稳固,不再恶化,但距离恢复战力仍遥不可及。灵力恢复不足两成,如同干涸河床渗出的细流。他第一时间看向身旁的云芷。
她依旧静静靠着墙壁,双眸紧闭,长睫在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浅淡阴影,呼吸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仿佛一尊易碎的琉璃人偶。唯有眉心那点湛蓝镜核,在生命源种气息持续温养下,勉强维持着一丝极淡的光晕,证明着生命的顽强。沈墨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冰凉的手腕,渡过去一丝温和的混沌之气,感受到那微弱的生机仍在,心下稍安。
“必须去北边那个聚集地看看。” 沈墨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传来阵阵隐痛。他收起几乎耗尽灵力的警戒符箓,将篝火彻底熄灭,掩埋痕迹。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云芷背起,用撕扯下的衣襟仔细固定好,确保她不会滑落。她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承载着沈墨全部的希望与重量。
“石皇前辈,我们出发了。” 沈墨在心中默念。
“嗯,一切小心。收敛气息,莫要显露星核与混沌之秘。” 石皇残魂的声音带着疲惫,叮嘱道。
沈墨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处临时避风港,然后迈开步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海岸线,向着北方阴钥感应中那处微弱的灵气聚集方向走去。
路途比想象中更难行。
滩涂泥泞,礁石嶙峋,时常要涉过及膝的冰冷海水。
沈墨伤势未愈,又背负一人,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他必须时刻运转所剩无几的灵力抵御寒意和湿气,还要分神警惕四周。寂灭海并非死地,偶尔能看到一些适应了恶劣环境的怪异海藻和甲壳类生物,甚至远处海面上有巨大的阴影游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让他不敢靠近。
途中,他尝试再次激发阴钥感应,确认方向。那聚集地的灵气波动依旧微弱、混杂,仿佛风中残烛,但确实是这片死寂海岸唯一可能存在的“人烟”。
走了大半日,日头升高了些,但光线依旧昏暗。
前方地形逐渐变化,黑色的滩涂开始出现更多巨大的、被海浪冲刷得千疮百孔的礁石群。空气中那股混乱驳杂的灵气波动也明显了一些,还夹杂着淡淡的烟火气和……血腥味?
沈墨更加警惕,收敛气息,借助礁石的阴影缓缓靠近。翻过一道低矮的礁石坡,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
一片相对平坦的黑色砾石滩上,杂乱无章地搭建着数十座低矮简陋的棚屋。棚屋多用粗劣的木材、兽皮和海中漂浮物搭建,歪歪扭扭,仿佛一阵大风就能吹倒。一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影在棚屋间蹒跚走动,眼神麻木,带着长期挣扎求生的疲惫与警惕。更远处,靠近海水的地方,拴着几艘破旧的小船。整个聚集地散发着一股贫穷、混乱、绝望的气息。
在聚集地外围,立着几根歪斜的木桩,上面挂着一些风干的、形似鱼类的海兽头颅,还有一些模糊的、用炭笔画出的扭曲符号,似乎是某种边界或警告标记。空气中弥漫着鱼腥、汗臭、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这里,就是阴钥感应到的“黑礁集”。一个在寂灭海边缘挣扎求生的底层修士和凡人混居的聚集地。
沈墨没有立刻进入。他潜伏在礁石后,仔细观察了许久。
进出聚集地的人不多,大多行色匆匆,彼此间戒备心极重。他看到几个穿着统一灰色皮甲、手持鱼叉状骨矛的汉子在聚集地边缘巡逻,眼神凶狠,修为大约在炼气中期左右,应是此地的守卫力量。
“实力不高,但人多眼杂,需小心。” 沈墨心中盘算。他现在的状态,不宜起冲突。目标是打探消息,寻找救治云芷的线索和必要的补给。
他撕下身上较为干净的里衬,做成一个简陋的兜帽,遮住大半面容,又将背负云芷的姿势调整得更隐蔽些,这才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迈步向聚集地走去。
刚靠近外围木桩,一名巡逻的灰甲守卫便警惕地拦住了他,骨矛横在身前,上下打量:“站住!面生的很!哪来的?进集需交一枚‘灰贝’或等价物资!”
沈墨心中一凛,他身无长物,仅有几块劣质灵石和少量得自葬星谷的普通药材,不知是否够格。他压低声音,沙哑道:“这位大哥,我们兄妹二人遇海难流落至此,身上财物尽失,只剩些疗伤药材,可否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寻个地方落脚?” 他刻意示弱,同时微微释放出一丝筑基期修士的灵压——虽微弱,但足以让这些炼气期守卫心生忌惮。
那守卫感受到沈墨身上那若有若无、却远超他们的威压,脸色微变,眼神中的凶狠收敛了几分,多了几分惊疑不定。他看了看沈墨背上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云芷,又看了看沈墨虽然狼狈却沉稳的气度,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筑基前辈?……罢了,看你们也是落难之人,进去吧。不过黑礁集有黑礁集的规矩,莫要生事!集内禁止私斗,但有纠纷,可去‘蛟骨屋’找疤爷裁定。还有,小心点,‘血鳗帮’的人最近不太安分。” 他摆摆手,示意放行,并未索要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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