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身体晃了晃,向前扑倒。倒地时,腰间那串漆黑指骨饰物撞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几颗指骨滚落开来,在月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张翎上前一步,单手握锏,锏尖向下,对准青年后脑。
补一下,确保必死。
但动作顿了顿。
他改变主意。蹲下身,快速在青年身上摸索。钱袋、令牌、几瓶巫药、还有一本薄薄的皮质小册子。他将这些东西塞进自己怀里。然后,抓起青年腰间的佩刀,抽出,塞进青年尚有余温的手中。
布置成劫杀现场?太刻意。
他起身,一脚踢在青年肋下。力量控制得巧妙,既让尸体翻了个身,面朝下趴着,又震碎了内脏残留的生机。同时,那柄塞进手里的刀,也“恰巧”掉落在尸体旁。
看起来,就像青年醉酒遇袭,勉强拔刀,但被一击致命。
张翎退后两步,仔细看了看现场。
血迹、碎裂的皮甲、掉落的刀、滚落的指骨。没有多余的痕迹,没有目击者。巷子两头寂静,只有远处隐约的喧哗。
他转身,走入另一侧的阴影,很快消失。
回到棚屋时,已是深夜。
鼾声依旧。张翎在自己的角落坐下,背靠土墙,闭上眼。怀里的东西硌着胸口,带着死人的体温和血腥气。
他没立刻查看。
而是静静调息,让方才杀人时微微加速的心跳平复下来。动作干净利落,一击必杀,没动用丹劲,纯粹是肉身力量和铁锏的重量。反震力被身体流畅地化解,手臂有些微酸麻,但无大碍。
很好。
第一个。
他缓缓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眸子里没有一点波澜。
就像踩死了一只虫子。
不,比那更简单。虫子还会挣扎,还会叫。刚才那个,连惨叫都没能发出。
张翎从怀里掏出那些零碎。
钱袋里有几十两散碎银子和一些铜钱,收好。令牌是青蝰寨的身份牌,刻着“奎山”二字——果然是白天听到的那个名字。巫药是三小瓶,一瓶是疗伤用的绿色药膏,气味辛辣;一瓶是激发气血的猩红药丸,带着铁锈味;还有一瓶是漆黑的粉末,气味阴冷,应该是毒药或咒药。都收起来,或许有用。
最后是那本皮质小册子。
很薄,只有十几页。翻开,里面是用炭笔草草记录的一些东西。不是功法,更像是日记或笔记。
“……初七,随三叔公往西边猎场,遇彝寨小队,七人,尽诛。得指骨十四枚,三叔公取九,我得五。彝人骨硬,费了些力气……”
“……十五,擂台上对黑水岩豹,险胜。那厮力量奇大,若非‘蚀心散’先手,恐难取胜。阿爹说大会后,可去祖地挑一门咒术……”
“……廿二,与毒娘子饮酒,那娘们浑身是毒,不敢真碰。她说赤蟒洞新炼出一批‘腐骨瘴’,威力比旧版强三成,大会后要拿活人试药……”
字迹潦草,内容零碎,但信息量不少。
张翎一页页翻看。
当翻到某一页时,手指停住。
“……腊月初三,大雪。奉命随咒师‘鬼面’前往彝部落外围据点‘野熊谷’。彝人抵抗激烈,杀十七人,俘五人。鬼面以‘抽魂咒’拷问,得悉其祖器藏匿方位。五俘皆咒杀,尸骨制成‘阴傀桩’,插于谷口示众。归来后,得赐‘血炼丸’三颗,修为精进……”
日期,正是彝部落被大规模围猎前的一个月。
鬼面。抽魂咒。阴傀桩。
张翎合上册子。
皮质封面在掌心留下冰冷的触感。
奎山只是小角色,是执行者。背后的“鬼面”咒师,才是关键。还有那个命令——“奉命”。奉谁的命?巫咸部落的高层?还是某个具体的人?
他将册子收起,贴身放好。
线索又多了一条。
但今夜,到此为止。
张翎重新闭上眼,呼吸逐渐均匀绵长。
棚屋里鼾声如雷,汗臭弥漫。
无人知晓,角落那个蜡黄脸色的沉默汉子怀里,藏着一本沾血的册子,和一颗刚刚开始燃烧的、冰冷的杀心。
窗外,月光被云层遮蔽。
巫咸城的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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