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老毕摩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心头最重的一块石头,“这些日子,寨子里大家日夜为你祈祷,向山神和祖先祈求庇佑……看来,祖先和山神,还是眷顾我们的。”
张翎沉默了一下,从怀中取出那个包着身份令牌的布包,放在两人之间的地上。
布包解开,一百零三块各式各样的令牌显露出来,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冰冷的金属、玉石或骨质光泽。
老毕摩的呼吸骤然一窒。他苍老的眼睛死死盯住那些令牌,手指颤抖着伸过去,拿起最上面那块青色的蝰蛇玉牌,又拿起一块黑水寨的浪涛铁牌,一块赤蟒洞的赤鳞玉符……
每一块令牌,都代表着一个巫咸部落的年轻天才,代表着一次血腥的复仇。
老人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他终于抬起头,看向张翎,眼中充满了震惊、悲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
“这些……”老人的声音干涩无比。
“债,收回了一部分。”张翎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还不够。”
老毕摩闭上了眼睛,枯瘦的手紧紧攥着那几块令牌,骨节发白。良久,他才缓缓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沉痛后的清明。
“孩子……苦了你了。”他长长叹息一声,“这份血债,这份仇恨,本该是我们整个部落的担子,却让你一个人……”
“我是毕摩。”张翎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守护部落,血债血偿,是我的责任。”
老毕摩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沉默寡言、却在绝境中爆发出如此惊人力量的年轻人。那平静表面下,是汹涌的岩浆,是淬炼过的寒铁。
“巫咸……不会罢休的。”老人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忧虑,“你让他们流了这么多血,烧了他们的粮,动了他们的根基。他们一定会疯狂报复。”
“我知道。”张翎端起苦荞茶,喝了一口。微苦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暖意,“所以,我回来了。”
他回来,不是为了享受复仇后的平静,而是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更加猛烈的风暴。
巫咸的报复,绝不会仅仅针对他个人。整个星回寨,整个劫后余生的彝部落,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寨子现在情况如何?”张翎问。
老毕摩定了定神,开始介绍:“人,活下来的都在这里了,四百三十七口,青壮不到两百。粮食,靠狩猎和采集,加上之前藏起来的一些种子,勉强能撑到明年开春,但很紧张。武器,从旧寨废墟里找回一些,自己打造了一些,但不多,也缺铁。寨子的防御……”老人苦笑了一下,“你也看到了,木栅栏,只能防野兽和零星的山匪。真要是巫咸的大队人马来了……”
他没有说下去,意思不言而喻。
张翎默默听着。
形势比想象的更严峻。人口锐减,物资匮乏,防御薄弱。就像一个刚刚从灰烬中挣扎着站起来的伤者,脆弱得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抓紧时间。”张翎放下陶碗,“加固寨墙,挖掘陷阱,储备粮食和箭矢。老人、妇女和孩子,要熟悉后山的隐蔽洞穴和撤离路线。猎手和战士,加强训练,尤其是协同作战和山地游击。”
他的话语简洁,条理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老毕摩认真听着,频频点头。他感觉到了张翎身上那种不同以往的气质——不仅仅是实力的提升,更是一种经历过生死搏杀和残酷复仇后,淬炼出的冷静、果决和对局势的清晰判断。
“还有,”张翎看向老人,“火塘阿普,部落里关于草药、毒物、以及简单巫咒的知识,能教的,尽量多教给年轻人。非常时期,多一分本事,就多一分活命的机会。”
“好,好。”老毕摩连连应道,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光芒。有毕摩在,有主心骨在,部落就有了方向和底气。
接下来的日子,张翎融入了星回寨重建和备战的日常。
他没有摆出高高在上的毕摩架子,而是像一个普通的族人一样劳作。清晨,他会和猎手们一起进山,用那柄重新打磨过的普通猎刀狩猎,往往能带回最大最凶猛的猎物。午后,他会参与寨墙的加固,扛起最重的原木,步伐稳健。傍晚,他会在老槐树下,指点年轻猎手们练习刀法和射箭,纠正他们的动作,传授在复杂地形下战斗和隐匿的技巧。
他很少说话,眼神平静,但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有效,每一次指点都直指要害。很快,寨子里无论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都对这个归来后似乎脱胎换骨的年轻毕摩,充满了由衷的敬畏和信赖。
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修行。
寨子最深处,靠近山壁的地方,有一处天然形成的、不大的岩洞。岩洞干燥通风,位置僻静,被张翎选作了自己的静修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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