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蛟身形溃散的那一霎，远在疏云洲青云剑宗的沈云谒就豁然停下了持笔撰写庞山试剑章程的动作。
那剑鞘里的阵法竟然粉碎得如此彻底，那里蕴含着他的一丝神识在那一刻就从千里之外传了回来。哪怕身在流霜顶上沈云谒的识海也因为这一丝神识所受的创击而微微震动，仿佛有锐利的银针刺进了他的祖窍里。
男子双手结印置于膝上，他青色衣袍上的白羽鸾鸟随之缓缓游弋。莫约过了片刻之后，沈云谒轻吐出一口浊气，这才觉得识海终于安定了下来，通身清爽五脏畅意。
不知道那秘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能让庞山山髓炼化的阵法都碎成那个样子。
沈云谒虽担心叶星怜的状况，但这时因阵法尽毁，那万疆鬼域又超脱界外已经无法再与少女联系上。他先是支着下巴静默地坐在案前，过了一会儿还是起身走出屋外，飞身直往青云宗东边去了。
这边千水江山图里，叶星怜右手以剑支撑勉强从蜃兽的尸体上直起身子来。她缓缓摊开自己的左掌，那里面赫然躺着两枚红色如鸡蛋般大小的宝石。在扎透蜃兽左眼的那一刻，商离的声音又缥缈地传入了她脑海中，这次不是如上次那蜃兽假装哀求实为扰乱心神的语气而竟是感激。
“我看见小酥在你腕间，看起来你似乎未曾签契她做你的灵兽。真是多谢你肯尊她心意，也多谢你终于将我、将我们都解脱了。”少年声音清亮，却掩盖不住那里面解脱之意，“这个给你，就算作是报答。”
少女抬眼去看发现那蜃兽的双目逐渐散了光彩，而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那两颗红宝石。
不知道是不是先前与蜃兽缠斗之时弄丢了那枚白玉兰花簪，一头乌发散落有几缕随着耳畔微风细细地擦过叶星怜的脸颊。风声里传来一声哀怨叹息，叶星怜仔细一听发现它属于那衣着暴露的妖媚女子，或者说是先前那魇兽的。那声音轻轻在她耳边说道，缠绵如黄莺啼转，“离开此境界的出口就在那朵妙法华莲里。”
“啊，若是当初你没能斩破心魔就好了，就能永远地，陪着我和阿怜。”
那如巨峰山峦一般的尸身在那话音飘散的一瞬随着风化作了无数粉齑，无需片刻就消湮在这浩渺天地之中。纵有擎天大能，碧落黄泉尘世人间都再那万魇化身的蜃兽，也再无双轮血月逢空临照的景象了。
叶星怜握紧了掌心的宝石，似乎明白了当日在那镜湖之上被心魔困顿后为什么会逐渐心生倦怠。因为那镜湖竟也是一只魇兽化身而成，她疏忽之下就被卷入了幻术之中。
插在左手小臂上的那截断甲也化为粉末随着风消散了。
只是它不仅刺穿了少女的血肉更割断了小臂里的筋脉。叶星怜脸色苍白，在以神识传音征询了小酥的意见后将自己手腕上的银色发带解了下来紧紧地缠在伤口上，这才止住了汩汩的血流。
虽是断了一条手的筋脉，不过庆幸的是还好不是使剑的右手。
更何况，修仙界里不说灵植丹药，天材地宝能修复它的总有一二。
她努力站起身抬眼望向前方才发现空中乌云集聚，那墨色石路两侧的水池里金波翻滚。
天摇地动，这片仙府秘境竟是像要坍塌了一样的模样。
那玉阶上的几人竟然也没了束缚从那阶上走了下来，与妒川、吴缨眉等人缠作一团。第四阶上的碧裙女子仍站在那最高处，她面具上又开出两条眼缝和一道嘴缝来，接着视线与叶星怜的眼神撞到了一起。少女虽离她尚有些距离，却能感觉到她嘶哑如枯枝一般的声音似乎就响在自己耳畔。
“蜃兽身死，莫说这千水江山图连万疆鬼域都要不复存在了。”
那女子又接着说道，“不过还有一尚存之法，击败我，我便告诉你。”
随着话落，她拂了拂自己衣袖上那枝亭亭玉立的碧荷。
翠色光芒一闪，那女子手上便多了一柄雪亮的碧色蛇形剑，“来。”
那巨佛竟然缓缓开始向一旁倾斜有倒落之势，一紫衣身影与黑色身影在那佛像上苦苦交缠。叶星怜收回了视线，脚下点地腾空而起，她自然知道自己体内的灵力绝不足以支撑她击败那碧裙女子。少女在朝着最高的玉阶而去的中途便轻轻掉落身子，一边以手中剑劈开旁人的攻势一边捞走了与那棋童斗在一处的红衣女子。
“你做什么。”
万里红鬓生得极美，连皱着眉头斥责都是万般俏丽艳色，动人心弦。
叶星怜以极快的速度飞向那尊佛像，一边问她，“你做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玄铁令吗，为何事到头来反而任由妙眼菩提和那宿蟾争夺。”
红衣女子斜眼睨她，脸上是不甚在意的神色，缓缓说道，“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那个命拿了。”
“果然在蜃兽身死之时你就算准了这里会覆灭是不是。”两人终于来到佛前，距离之极以至于那佛像上的古朴肃杀之气宛如一道道剑风一样割在叶星怜面上。她拎着黑色长剑抵在万里红鬓布满红莲印记的颈边，声音冷淬，“告诉我，那尚存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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