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恍然道:“难怪如此,官场上谁都有身不由己之时。但张鲸此人跋扈无忌,行事张扬,结党受贿,早晚自取其祸,你切不可离的他太近,免得到时候引火烧身!”
林延潮道:“学生谢恩师指点,只是学生心想张鲸也有张鲸的用处。”
申时行闻言脸上露出询问的神色。
林延潮解释道:“眼下朝堂上沈宗伯,赵用贤各自都是物望所在。尤其赵用贤动则抨击时政,李植,江东之,羊可立争向从之,此乃恩师的心腹大患,张鲸行事不端,也常遭言官弹劾,据我所知,张鲸也是深恨赵用贤……”
申时行伸手一止道:“老夫虽与赵用贤他们不和,但你若要劝我张鲸这竖阉结交,也是不耻为之……”
换了旁人这时候肯定是词穷了,但林延潮与申时行师生这么多年,怎么不知他的意思。
于是林延潮道:“恩师的意思,是不是寻一个既不与张鲸结交,又能扳倒赵用贤他们的办法?”
申时行露出孺子可教的神色,但又道:“老夫已从你那知道张鲸的意思,此事如何,老夫会让人另行与张鲸往来,能成就成,不成也就算了,譬如打人拳头可以到,身子不可贴上去。”
“反而倒是你切不可再介入了,张鲸那的往来能断则断,最后趁早撇清干系,否则他日此人事败,会拖你下水。”
林延潮立即道:“学生记住了。”
转眼殿试已是过去。
这时候朝堂上发生了几件事。
第一就是侍讲学士林延潮,礼部左侍郎朱赓被选为庶吉士教习,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朱赓的官职从礼部左侍郎改为吏部左侍郎,原吏部左侍郎沈一贯请假回家,时人多说是沈一贯因为原定的会试副主考因礼部尚书沈鲤阻扰,故而负气回家。
第二就是袁宗道、刘弘宝、王孟煦、吴应宾、薛三才、王图、萧云举、全天叙、王道正、李沂、彭烊、林祖述、黄汝良、赵标、林承芳、曾砺、胡克俭、刘为楫,陈应龙,于仕廉等二十人为庶吉士。
上一科的庶吉士一共二十八人,后来有的病逝有的请假,三年后剩下二十一位庶吉士,八人留馆,十三人散馆。
而这一科,御史上奏后,朝廷有意将庶吉士削减。然后张位,朱赓,林延潮等上奏天子力争,这才多取了二人。
而林延潮‘举贤不避亲’地将袁宗道,陈应龙,于仕廉塞进了翰林院。
除了袁宗道外,林延潮倒也不是一定要将陈应龙,于仕廉留作翰林,只是庶吉士起点更高。
却说于仕廉之从兄于孔兼,是万历八年进士,与林延潮有年谊。
于孔兼中进士后初授九江推官,后来回京任礼部主事,他一贯与顾宪成相善,与郭正域交情很深。
正是在于孔兼影响下,于仕廉才亲近林学,他初拜在林延潮门下。林延潮离京后,又从郭正域。
至于另一门生侯执躬,他是一心打算为官‘事功’,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京为官,而是决定外放到地方任一知县。
另一同乡林继衡也是到地方任知县。
至于徐火勃,袁可立,林歆都留在林延潮身边。
三人都被林延潮举入国子监读书,徐火勃本就是乡试副榜,林歆是举人,入国子监都容易,倒是袁可立让林延潮写信请现任归德府知府何润遥举荐,纳入举贡的身份。
还有堂兄林延寿在县试中‘屡试不第’后,甄家出钱纳监让林延寿也进了国子监。
当然林延潮本也有名额让林延寿入国子监的,但甄家表示不缺这几个钱,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万历十四年的会试殿试,令林延潮实在是硕果累累。
取了多少门生同乡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功学派的发展,已是让明朝读书人开始注重于读书务实。
理学早过了巅峰,已日渐陈旧,反而成为束缚,心学不断的援禅入儒,脱离了儒学入世的本意,而事功之学犹如新鲜的血液注入了大明这老迈的身躯,在林学之后就是顾宪成,顾允成两兄弟提倡的‘新理学’。
另外就是罗顺钦,王廷相传下的气学,不过此学甚微,不能与前二者相较。
万历朝的主流学派,大体如此。
馆选后,林延潮自知自己这一次会试风头出尽,必须见好就收,不可再招摇出什么惊人之举了。
想起申时行的话(种田暴兵),以及天子对变法的忌惮(招来打野),专心耕于翰林院这一亩三分地,教习庶吉士(猥琐发育),不再多过问朝政。
期间因房寰又上书攻讦海瑞沽名钓誉,南京光禄寺卿沈思孝上书,指责房寰因私怨侮辱直臣。
房寰能言善辩,上书将沈思孝骂退,然后与其兄顾宪成一样会来事的顾允成与同为在京观政的新进士彭遵古、诸寿贤一并上书攻讦房寰。
房寰以一敌三与顾允成进行骂战,至于天子想起顾允成在殿试里乱讲话的事,正愁着没地方收拾他,这回好了,认为顾允成他们越级妄奏,直接将三人夺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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