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德帝瞧了瞧那奏折最后面,钟翰刚才所说的这番话,正写在最后面,他手一伸,大太监极有眼色地递上朱砂笔。
眼下只需御笔一挥,安康伯府的案子就成定案。
伴驾的大太监,见惯太多御笔挥洒间,一念间一步登天的人,一念间永坠地狱的人,面上神情丝毫没有任何波动。
钟翰却觉得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他这一生,办过无数的大案,早已波澜不惊,像陆丛远这种案子,对比他以往办过的案子,不过是一桩普通案件。
但就是这样一桩普通案件,却让他在最后的时刻,心跳如擂,手心湿透。
快落笔,快落笔,只要御笔一落,错的也会变成对的!想翻案根本不可能!
快,快,快!钟翰在心里拼命催促。
这时,一道石破天惊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皇上,御林军右郎将卢大人求见,说是有最新的御马下药案的证据!”
钟翰轰的一声,脑袋一片空白。
隆德帝的手停顿了两息,淡淡瞟了一眼钟翰后,放下手中朱砂笔,“宣!”
卢平杰风风火火地进来了,额上淌着汗,两缕碎发贴在两鬓,一看就是匆忙赶来。
他单膝跪地,“臣参见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说话!”
“是,皇上!”卢平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皇上,这是御马下药案的最新证据,这份证据可以证明,安康伯陆丛远,是被人诬陷的!”
“呈上来。”隆德帝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冷汗却悄悄爬上钟翰的背。
大太监从卢平杰手中接过那张纸,摆到隆德帝面前,此次隆德帝没有让卢平杰说,而是自己亲自看了,看完后,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天子的冷笑,“卢爱卿,此事千真万确?”
卢平杰道:“回皇上,证据确凿!相关人等均由御林军押着,在宫门外等着,若皇上有任何疑问,均可招其中一人前来询问!”
“宣刑部尚书袁弘山立刻进宫!”
“是,皇上!”太监领旨而去。
钟翰额头开始冒细汗了,大理寺、刑部、都察院,都有权审理官员的刑狱案件,皇上这个时候宣刑部尚书袁弘山前来,到底是何意,那份纸上到底列了什么新证据?
他猜不到,但他知道,皇上对他起疑了。
钟翰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立马跪在地上,“臣无能,未能及时掌握新的证据找出真凶,请皇上降罪!”
未能及时掌握,他这话是在暗射卢平杰找到了新证据,却不在第一时间告之他,以至于让他断案出现偏差。
隆德帝问:“钟爱卿,你只是无能吗?”
钟翰浑身一颤,“臣不明白皇上这话是何意?”
“不明白?行,朕就让你明明白白。”隆德帝威严的双眸一眯,“卢爱卿,你说给他听!”
“是,皇上!”卢平杰拱手应下后,面对地上的钟翰,“钟大人,末将查到安康伯族兄,青州通判陆丛光的下人,曾在初十二那日,私下找一江湖游医买过断肠草,而后将断肠草交给了陆丛光,陆丛光从青州过来述职,住在安康伯府,安康伯的书房轻易便能进之,末将认为其有一定嫌疑,便将其抓起来审问,陆丛光拒不承认,但又解释不了断肠草的去处,今早末将手下捉到那名游医,游医见过从安康伯书房搜出来的断肠草后,确认是陆丛光下人从他手中买走的断肠草,至此陆丛光才认了罪!”
钟翰趴在地上,“皇上,青州通判陆大人与安康伯是同族,若他陷害安康伯成功,陆大人自身亦会被牵连,所以臣才没有怀疑到安康伯身边人身上,是臣愚昧,请皇上降罪!”
隆德帝不动声色地望了趴在地上颤抖的身形一眼,卢平杰继续道:“钟大人,陆大人在派下人买断肠草前一天,因为其子与安康伯义子发生冲突,已宣言与安康伯府断绝关系,永不往来!这事,安康伯府上下皆知!”
话里隐藏的意思是,如果钟翰随便找个府中人审讯一番,便能查到这件事情,继而对整个案件进行重新梳理,说不定能查出安康伯被人诬陷的事实。
光可鉴人的白玉地板,倒映着钟翰苍白恐惧的脸,额头的汗开始一滴滴滴到地板上,“皇上,青州通判陆丛光为泄私愤,陷害安康伯,请皇上立马派人将其关入大牢,并严查太仆寺中被陆丛光收买,对御马下毒之人,铲除宫中毒瘤!”
隆德帝轻扯嘴角,“钟爱卿倒是会转移话题。”
“臣,臣不敢,臣自知自己疏忽无能,差点害忠良蒙冤,不敢狡辩,任凭皇上发落,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仅仅只是疏忽无能吗?”隆德帝淡淡问。
同样的问话,让钟翰脊椎发麻,“臣,臣不明白皇上是何意,请皇上明示!”
“卢爱卿,将另一样证据呈上来。”
“是,皇上。”卢平杰走向殿外,不一会,拎着一个笼子进来。
隆德帝道:“钟爱卿,抬头瞧瞧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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