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蒙的意识,如同即将熄灭的星火,刚刚挣脱那层笼罩天地的浩瀚护法阵,尚未能感知这方新世界的任何具体形态——山川的轮廓、水流的声响、乃至空气的流动都未来得及捕捉——一股源自星球本源的、无法抗拒的古老力量便攫住了他意识的根本!
这不是攻击,不是排斥,而是一种更为根本的时空牵引!他的意识存在本身,被强行拖入一条无形无质、却真实流淌的时间长河,朝着逆流的方向,疯狂倒退!
“嗡——!”
意识的感知瞬间被混沌淹没。他“看”不到,却清晰地“感受”到——周遭是难以想象的酷热,视野所及(如果意识有视野)皆是翻腾咆哮、无边无际的熔岩海洋。炽烈的白光是唯一的主宰,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巨鞭,抽打着尚未凝结的原始地壳和稠密而剧毒的大气。巨大的星子残骸,裹挟着毁灭的法则,如同雨点般持续轰击着这片初生的大地,每一次撞击都并非简单的爆炸,而是引发整个星球结构的剧烈重塑,地幔对流被粗暴地打断又重组,大陆的雏形在毁灭与新生的循环中艰难孕育。
几十亿年的时光长河,正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暴力方式,将他的意识硬生生抛回这颗星球那极端而荒芜的诞生初期!
恐惧,并非源于这炼狱般的环境(意识体并无实质的痛觉),而是对于永恒放逐的绝望!他感到自己如同一滴即将融入远古海洋的水珠,一旦彻底散开,便将永远迷失在这时间的起点,与未来的所有因果、与神女难的线索、与复仇的执念彻底割裂,成为徘徊在时间尽头的、连孤独都无法感知的虚无印记。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那永恒的混沌与死寂彻底吞噬、同化之际,包裹着他的时空洪流,方向骤然逆转!
回溯之力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恢弘、更为湍急的顺流直下!
时间,开始了令人窒息的疯狂加速。
穆蒙的意识,在这奔腾不息的时间洪流中,不仅是一个被迫的见证者,更在经历着一种奇异的、由外而内的本质沉降。一种与这颗星球从表层到核心的、不可逆的深度融合,正在悄然发生。
起初,他的感知维度似乎还紧密地缠绕在那笼罩整个世界、由无数复杂法则线条构成的护法阵网络之上。他能模糊地感知到这层屏障如何巧妙地平衡着内外能量,如何过滤着某些有害的宇宙射线,其设计之精妙,法则之深奥,远超他过往对任何阵法的理解。他如同一个附着在巨大蛋壳外的微小生灵,窥见了一丝造物的威严。
但这依附感转瞬即逝。他的意识穿透了这层界限,进入了星球之外的虚空。在这里,他短暂地“感受”到恒星光芒那持续而稳定的能量灌注,以及宇宙背景深处那近乎绝对零度的、仿佛能冻结意识的深邃寒意。两种极端的温度,勾勒出星球生存于宇宙的基本背景。
沉降,持续而坚定。他的意识穿透了逐渐变得稠密的外层大气,进入了云与天之间的领域。在这里,他“经历”了原始气象的狂暴演绎:雷电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在甲烷、氨气和水蒸气构成的浓密大气中撕裂出刺目的光芒;狂风呼啸,卷动着全球性的沙尘暴,将地表尚未冷却的火山灰扬至高空;最初的水汽在一次次闪电和冷却中凝结、坠落,形成持续了数百万年、甚至更久的滂沱酸雨,开始填注那刚刚形成的、滚烫的原始海洋盆地。
紧接着,他的意识触及了这片新生大地上最先凝固、最为坚硬的山峰之巅。那是由早期猛烈火山喷发堆积、继而冷却形成的古老陆核,岩石粗糙而嶙峋,记录着星球最初的地质活动。它们如同沉默的巨人,在漫长的时光中,抵抗着风雨侵蚀和来自宇宙的撞击,成为未来大陆演化的基石。
然而,这远非终点。他的意识继续向下渗透,如同无形的灵息,融入广袤而活跃的大地。他“流经”了那些在时光飞逝中,上演的生命史诗:在滚烫的深海热液喷口附近,或在某些受到保护的浅水洼地中,无机物在能量催动下,奇迹般地聚合成了最初能够自我复制的有机大分子;这些简单的结构,在数百万年的试错中,逐渐包裹起自身的边界,形成了最原始的细胞形态;生命的火种一旦点燃,便以惊人的多样性爆发开来——海洋中出现了能释放氧气的蓝藻,它们彻底改变了大气成分,也引发了全球性的冰封时代;多细胞生物登上了舞台,从奇异的埃迪卡拉生物群,到寒武纪生命大爆发的光怪陆离,三叶虫、奇虾……各种难以想象的形态在海洋中竞相角逐;生命终于勇敢地踏上陆地,蕨类森林形成了星球上第一批广袤的绿色,巨大的昆虫和两栖动物在其间穿梭;庞然大物般的恐龙崛起,统治了陆地、海洋和天空长达一亿多年,它们的咆哮仿佛还在岩层中回荡;直到那颗改变命运的小行星撞击,遮天蔽日的尘埃带来了漫长的冬天,霸主黯然退场;而后,哺乳动物在夹缝中迎来了他们的黎明,体型小巧的祖先在恐龙的阴影下演化出智慧的火花;灵长类在枝头间跳跃,最终,有那么一支,学会了直立行走,掌握了工具的使用,点燃了文明的星火……这磅礴的生命洪流,其诞生、繁衍、适应、竞争、灭绝与新生的信息浪潮,如同宇宙级的风暴,冲刷着穆蒙的意识,其信息密度之大,几乎要将他这缕脆弱的意识彻底撑爆、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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