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我们去蓟州？”听完尚可喜的话，在场的尚部将领面面相觑，倒不是说北地出身的他们不愿意返回北地，而是如今明军各部相继攻入陕西了，在这个关头，把他们调走，这分明是剥夺他们立功的机会，所以众人才有些愤愤不平。“什么时候走？能不能晚两日？”
尚可喜自己也有些不甘心，但在部下面前却装得若无其事：“陛下的旨意是立刻北上，并且不单我们要北上，郧阳那边也要派兵北上。”
尚可喜身边的监军、兵部员外郎梅效先插话道：“陛下亲率京营大败建虏，迫使建虏残部东逃回了辽东，但京营的兵力有限，陛下要重建九边各镇急需兵马，所以才命令我们立刻北上的。”
尚部几名将领仔细品了品文效先的话，才明白了其中的暗示，没错，现在九边缺兵缺将，谁要是先到了，就能先得到了好位置，谁要是为了一点功劳、迟疑着不抓紧北上，不但到时候好位置会飞来，而且还会恶了弘光皇帝，未来的前途堪忧。
既然有了明悟，几位尚部大将便齐齐应道：“末将等回去立刻收拾兵马，准备北上！”
尚可喜点点头又摇摇头：“我部二万五千人，这一次只北调二万人，还有五千将归由黄帅指挥，你们谁愿意留下来？”
刚刚是都不想走，现在是谁都不想留，于是尚可喜点名道：“尔显、尔毅，你们兄弟留下吧！”
许尔显、许尔毅兄弟对视一眼，无奈的站了出来，应声道：“末将尊命！”
尚可喜随即对许尔显兄弟交代道：“黄帅与咱们没什么交情，你们到黄帅帐下听命时，要小心谨慎，不得有所差池。”
许尔显、许尔毅眉头紧锁，但还是应道：“末将兄弟明白！”
“好了，今天就散了吧，且各自回去整顿，三日后，全军该北上的北上，该西进的西进。”
尚部众将行礼后，纷纷离去，监军文效先也告辞了，整个大堂上只剩下尚可喜一个人枯坐在那里，场面显得有些萧瑟。
“大帅！”尚可喜坐在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一句问话给惊醒了，他便抬头看了看，却见是许尔显走了回来。“大帅，您这是有心事？”
尚可喜苦笑道：“内外大局已定，陛下要掀台子了，本帅不免惆怅啊！”
许尔显跟班志富等都是尚可喜心腹中的心腹，所以，说话比较直接：“大帅，什么叫做掀台子？”
尚可喜解释道：“陛下对官军过去的种种作风一向不满，所以，各部今后要京营化、国家化。”
许尔显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京营化，下官明白，就是按京营的编制整编各营！国家化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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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可喜进一步解释道：“所谓国家化，就是废止将门、废止家丁、打乱派系、晋升有序、异地换岗，今后各部就只有一个权威，那就是陛下和朝廷，提督、总兵、师长及以下，皆以朝廷授权行使权责，不得在一地盘根错节，也不得在军中配植私人势力。”
见许尔显一脸震惊，尚可喜继续道：“今后，兵不是你个人的，而是国家的；官也是一辈子就待在一个部队里，晋升要异地任职、不晋升但任职年份到了也要换到别地去当官，也就是下面的棚长、队长这等可以在原部队升迁，再往上，就全部要遵守轮值轮岗的法度；所以，尔显，别看志富他们现在奉命北调，到了北地还不一定能留在北地呢，搞不好会调到广东、广西的某个道当总兵、副总兵，而兵到了北地也会被打散开了，分别调入沿边各军的。”
许尔显一激灵：“那打完了李逆，黄帅的兵也会如此调整？”
尚可喜回应道：“陛下心思已定，谁也改变不了，谁也超脱不了！”
许尔显压倒声音道：“那黄帅、高帅他们都不反对？”
“反对？”尚可喜冷然道。“陛下手中的京营可是一战阵斩了东虏北鞑二十万呢！谁敢直面陛下之怒火？再说了陛下虽是卸磨杀驴，但损失的是我们，中下级官兵却是得了好处的，你说，有多少会反对，又有多少人敢反对的！更不要说，即便是我们，陛下也给了好处和退路的，难不成给你一个县子、总兵官，你还能舍了这些荣华富贵，公然倡乱吗？”
许尔显苦涩的说道：“那，那不是无懈可击了吗？”
“的确是无懈可击！”尚可喜说道。“所以，尔显，你趁着还有机会捞取功劳，且多努力一下，争取得一县伯之爵，如此，将来才有更好的前途、更好的庇佑子孙。”
许尔显眨了眨眼，终于觉察到某些不对劲的地方：“大帅，陛下怎么安排您的？”
尚可喜答道：“大都督府都督兼战史条例司掌司事！”
不待许尔显为自己叫屈，尚可喜笑了起来：“这几年，陛下对咱们多有不满，但陛下始终没有明说，且依旧维持了安泰公主与（尚）之信的婚约，已经是待尚家不薄了；并且，黄得功、刘肇基、高杰他们退下来后，也不过是都督兼某司掌司事罢了，要知足才能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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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可喜的话显然是为了说服自己，而不是单纯为了安抚许尔显，对此，许尔显眉头紧锁，好半天憋出一句：“要不要联络黄得功，来个养寇自重呢？”
尚可喜摆了摆手：“不要胡闹，黄得功是勇士营出来的，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许尔显却道：“虽然黄帅跟咱们不是一路人，但眼下的困境却是一样的，未必不能联手应对！”
尚可喜厉声道：“不想把自己搭进去的，就别闹腾！”
见许尔显有些不明白，尚可喜解说道：“陛下已经击破了清虏蒙鞑，京营的手已经腾出来了，你说，他们会调往何处？另外，志富我不说了，但其他几个愿意放弃到手的富贵，跟着闹腾吗？下面的儿郎会愿意跟着一起闹腾、背叛陛下吗？别忘了，这么年来，我们吃陛下的喝陛下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暗地里被陛下拉过去了！”
许尔显脸上的肌肉一抽，脸彻底垮了下来：“陛下十几年前就下了伏笔，这，这是非战之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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