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霁雯有些诧异地看向他。
字条?
她想说得根本不是这个。
却莫名地从福康安口中‘诈’出了这茬儿来……
原来那张留在酒楼柜台处,提醒她“隔墙有耳,多加小心”的字条,竟是福康安所留?
她不禁问道:“你何时改姓黄了?”
当时酒楼掌柜告知她,留下字条之人仅道自己姓黄。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福康安矢口否认。
然因羞恼而通红的脸色及闪躲的眼神几乎已是暴露了一切。
这是一个半点也不擅长说谎的少年……
见他如此,冯霁雯一时也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的尴尬。
福康安显是不愿承认,她若再往下说,多少显得有些拆台。
可知道都已知道了,总不好装傻。
二人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冯霁雯方才道:“竟不知暗下你帮了我们许多,真是多谢了。”
此时再想起那个总爱找她毛病,处处与她针锋相对,仿佛不管她做什么他都要往最坏的恶意里揣测的福康安,都已是很远之前的事情了。
只是却想不起他是从何时开始有了这些转变。
是傅恒夫人那日上门,当着她的面儿,给他立下了那几条规矩之后吗?
想到此处,冯霁雯不由笑了笑。
她这么一笑,更让福康安觉得不自在起来,仿佛自己忽然成了个傻乎乎的小丑,有些东西想要遮掩起来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他更为恼羞成怒,却不知为何半句难听的话都没办法说出来。
冯霁雯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知他大概是觉得忽然这么心平气和的相处,约是有些不大适应,自己亦有几分相同的感受,但受人恩惠在前,还是道:“日后福三爷若有什么难处,也尽管开口,只要是我们帮得上,必不会推辞。”
“你是在咒我遇到难处,还是小看我们傅恒府?”福康安似终于找到了可以开口的机会似得,不屑地道:“我还真想不到有什么事情是你们能办得了,而我傅恒府办不了的。”
冯霁雯知他是有口无心,而此言确也非虚,便不与他争辩。
此时,却听福康安身旁的小厮低声说道:“前些日子偶然听闻阿桂府上的那彦成少爷请得了一位名医,来为府上的大太太治病……似乎和二爷之前身中剧毒,几番处于生死边缘,也是由这位大夫给稳住的吧?”
冯霁雯听出他话中所指乃是半夏,心知傅恒府消息灵通,小厮既有此言,她亦无隐瞒的必要,是以便点了头。
“你多什么嘴?”福康安却看向小厮训斥道。
小厮悻悻然地缩了缩脖子,“奴才也是想着若这位大夫能帮得上忙的话,也省得再去等那洛先生的信儿了……”
他正因知道自家三爷跟那彦成公子有过节,不愿去阿桂府张这个口,才借机斗胆与和太太提了一嘴的。
冯霁雯听出了端倪来,不由问:“可是府上有人身体不适吗?”
说来她倒有些日子不曾见过傅恒夫人了。
“不劳你费心。”福康安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脸色不虞地转了身,茶也不乐意去吃了,竟是牵了马就要走。
“欸!三爷!”
小厮忙追上去。
冯霁雯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思索之意。
福康安已翻身上了马,追上前去的小厮在一旁跟着,却忽然道:“三爷,那彦成公子……”
福康安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果见迎面有人骑马赶来,身后连个随从小厮都没带。
马背上身着浅灰色简便束袖袍的年轻人,确是那彦成无疑。
本要走的福康安望着在茶店前翻身下了马、将缰绳丢到了茶店伙计手里的那彦成朝着冯霁雯走了过去,一时不由勒紧了手中缰绳,皱眉看着二人。
“月牙儿。”
大步行至冯霁雯面前的那彦成咧嘴一笑,额头上渗着细汗,想是赶路赶得急了。
“紫云还没到,想是还要再等一等。”冯霁雯道:“先坐下吃碗茶歇一歇吧。”
“好!”那彦成点头,便与冯霁雯一同转身进了亭中歇息。
福康安见了眉头皱得更紧。
他看得出冯霁雯与那彦成在此处碰面并非偶然,而倒像是事先约好似得——
若非是二人一派坦荡之色,又选在了在茶店外的亭中共坐,他恐怕都要怀疑他们是约好了在此地私会来了……
但见二人坐在亭中说笑的模样,他还是觉得十分扎眼。
“三爷?”小厮见他未再急着走,而是望着亭中,忙就道:“要不咱们也去吃茶歇歇脚?”
兴许还有机会跟那彦成公子好好地说说话儿,再借机打探打探有关那位大夫之事呢。
只是难料的是,他询问的话音不过刚落,福康安就猛地一夹马腹,高声喝了句“驾——”,人已驱马离去。
小厮无奈,唯有与一干随从上马跟上。
……
刑部地牢。
悬在青砖墙壁上的风灯火苗微窜,四下却仍多昏暗,几名狱卒们来回巡逻着,间或能听到对牢房中关押着的犯人们的呵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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