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祥君直觉得自己被委屈被冤枉,而陈思静有过于自己十倍的言行却从不被她自己检省,他就在那天晚上深深地痛恨起她来。然而,这种心境没有保持到第二天,他努力将它驱散了。于是,一切又恢复了以往平静的状态中。
沉浸于苦闷之中的李祥君到底还是打点起那些让他窒息的情绪,把它们包裹起来,放在了心底。他穿好外套,再喷上了陈思静用过的香水,他想让香水的香气遮住陈思静所说的豆腐味也遮住猪的屎臭尿臊。李祥君大可不必这样在意陈思静的话,在他的身上大多时都没有味道,偶或有一点,不经意也闻不到。郦亚萍遗传给他的细腻白皙的肤让他看上去年轻了五岁,而他性格中具有的平和稳重和稍许的腼腆让所见过他的女人们产生一种如梦一样的感觉,又有儒雅的书卷气流汇出来,李祥君就有了特别的风致。这些是陈思静熟视无睹的,她看不到这些。似乎所有的人不会正视自己爱人身上的优点,唯独把缺陷和不足给放大,这是不是悲哀呢?
李祥君如往常一样骑车上路了。
道路两旁的庄稼已显出枯黄的迹象,草也不再青翠。秋天的景致肆无忌惮地铺陈下来,又有阴云在天空中撕扯,风飒飒地响,李祥君就打了个冷战,他忽然怀念起夏天来。暑期铺就的水泥路上,来往的车辆啸叫着从身边疾驰而去,白色的、红色的、各式车辆载着人们的对于过去的回忆对于未来的憧憬匆匆地奔赴目的地。李祥君看见从驶过的一辆白色的微型车里抛出来一个红白相间的东西,划着好看的弧线,翩然落到道边上。那是一个被捏瘪的烟盒。
现在是九月末,再做三个月的豆腐就不做了,他想。他已经做得疲倦乏累,每日里都都固有的程式重复着,打浆、煮浆、滤浆、点浆、泼浆……那么,不做豆腐以后能做什么呢?他还没想好,但他想过不做豆以后一定能轻松很多,他可以有那么多闲适的事情可做,去享受生活享受自然。
当李祥君走进政平村时,他嘹亮的充满磁性的嗓音就在空中回荡着:豆——腐——
春天时开张的马华小餐馆就在眼前,李祥君下了车子,径直走过去。这个时候还没有客人,店里很清静。老板兼大厨的马华是一个三十二、三岁的精明能干的女人,面目也不错。这时她正有和一个服务员择菜,菜蔬的鲜嫩的绿色很爽目。马华看见李祥君出来,马上站起来道:
“祥君,来啦。”
马华对李祥君的称呼多少有些怪,刚开始时李祥君有些不习惯,但时间长了就自然地接受了。
马华在李祥君的背上抚了一下,让李祥君坐在一个塑料凳子上。李祥君对这里的一切已经很熟稔,墙上的字画、开业时别送的匾额、靠窗的两盆龙爪花,都像有性灵似地发着灿灿的光泽。也许是因为马华的欢快的情感或者是她的亲切的举止,李祥君心里有了归属感。他的脸红润起来。切墩的是一个胖乎乎的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他开玩笑似地说:
“大哥,你怎么才来?再晚来一会儿我马大姐肯定一个电话打过去了。”
马华扬起脸冲小伙子说道:“搁电话叫又怎的了?我愿意!赶紧拿那块破布把你那张嘴堵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小伙子呵呵地笑道:“大姐,不瞒你说,夏天那时候儿,咱马大姐天天探着脖子往外看,就看你来不来。马大姐就爱吃你的豆腐,也爱做你的豆腐,这别人的谁的也不接。你说怪不怪?”
马华啐了一口道:“李大哥豆腐就是好,人也好。哪象你,成天到晚油嘴滑舌的,听你说话得上喜马拉雅山顶了去!”
这两个人逗嘴怪有趣的,不过李祥君被他们顺带捎上就让他感到不自在。马华的性体就是这样,李祥君已见怪不怪了。小伙子半是认真地又道:
“大姐,要不,这么的吧。”
他说话时,眼睛看着马华。
马华佯装不耐烦地说:“有屎就拉有屁就放!”
小伙子接着说道:“咱们前边不是有个仓房吗?赶明儿叫李大哥过来,白天做豆腐,晚上也做——豆腐。”
马华红了脸,笑着扬起巴掌道:“我让你逮啥说啥,等会我把你身上的零碎割下来凑成一个拼盘。”
小伙子用手遮挡着,直喊“救命”。这里笑闹成了一团,把李祥君放在了一边。李祥君看着这个离婚两年的泼辣爽快的女性,心里有异样的感动。马华止住笑,对李祥君说:
“哟,还没捡祥君豆腐呢!”
当李祥君把豆腐捡完推起车了向西走时,马华大声道:
“祥君,明天装几块特嫩的包浆豆腐来,我给它冻上。”
李祥君哎了一声,回头看马华正冲他摆手。李祥君慢慢地远离了这个小餐馆,嘴角的一抹笑还挂着。
魏老伯已经随儿子搬到了城里,他的旧平房转卖给了别人。这个平易和蔼的老人给李祥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两个多月来一直没有看到过,也没有一点关于他的消息,他会怎样呢?现在,李祥君停在魏老伯居住过的房前,吆喝着,一个妇女探出头来,旋即又缩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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