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不管听多少遍,吴氏都能笑出声来。
卫父难得把腰板挺那么直,这是他一辈子最风光得意的时候。
三郎果真没辜负他的期望。
中了!中秀才了!
以后去官学读书,非但不用置办文房四宝,衙门还给补贴米银,家里日子就要好过了。
卫家人高兴极了,吴氏说要去割肉,留卫成这同窗吃饭。王姓学子摆手推了,说他不如卫兄好文采,也险险考上了,急着回家去呢。
人这么说,卫家就没强留,卫成走了一趟送他出村,吴氏还是回屋去拿了钱,这就要上屠户家,去之前让堂侄子再跑一趟回去传个话,说午饭在这头吃。
卫成他大叔公点了点头,让孙子去。那小子都跑出去了,他想起来又把人叫住:“你告诉你爹,来的时候抬上桌子,长凳也拿上,还有碗筷。反正这边没多的,空手来就等着喝风。”
“知道了爷。”
别说桌子凳子,只要能吃口肉,抬啥不行?
一向抠门的吴氏终于大方了一回,她揣着钱串子出去的时候还在想,今儿狠心割他两斤肉,吃个痛快。本来计划是两斤,结果屠户听说了卫成的事,又白送了一些,说什么以后发达了别忘了乡亲。吴氏哪怕花了钱回去这一路还在乐呵,等她提着肉回家,发现院坝上桌子已经摆上了,大伯家儿孙陆续过来,也不是空手来的,有的在分花生瓜子,还有提着白菜萝卜,堂嫂直接拉了只大肥鸡来。
吴氏嘴都笑咧了,问她客气啥?让把鸡带回去。
“不就是只鸡!你们三郎挣了这么大的脸,杀只鸡咋的?弟妹你收拾肉去,鸡我来杀,咱们抓紧点张罗一桌出来。”
她堂嫂又想起来,问有酒吗?这种日子爷们不喝两杯?
吴氏真忘了安排,姜蜜听见应了一声,说爹让大哥打酒去了。
村上没有卖酒的,卫大郎还跑了趟镇里,不光打了酒,又称了许多瓜子花生糖,都在背篓里放稳当了他又风风火火赶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饭菜快要弄好了,卫大郎把买来的东西卸下,听老娘安排将瓜子花生分给晚辈。分好想喝口水歇会儿,就被他婆娘陈氏拉到一旁。
“你去打酒,爹给钱没有?”
卫大郎皱眉:“问这干啥?”
“你就说给没给!”
“我是大哥,家里这么大的喜事,我帮着打个酒还要伸手拿钱?我成什么了?”
他这么说,陈氏就变了脸,还没立刻发作,又问:“那钱从哪儿来?”
“我回家拿的。”
陈氏声音陡然拔高:“好哇,卫大郎你……”
“你闭嘴,要闹也等回去再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陈氏也想起有别人在,又一想今天这种日子,她要是闹出笑话回头铁定挨收拾,想到婆婆刻薄起来的样子,大郎媳『妇』暂且忍了下来,准备回头想法子把这个钱拿回来。
就因为这,哪怕这中午卫家席面上菜『色』极为丰盛,她也高兴不起来。
嗅着飘过来的酒香,听他们互相劝着你一杯我一杯,大郎媳『妇』心如刀割,疼啊,真疼。
那是她存的钱,是她的!
皱眉问:“啥事?”
“娘您进来,进屋说。”
吴氏跟着进了西屋,眼神示意她少磨蹭有话快讲。姜蜜略略定下心神,说:“昨个儿我做了个梦。”
做梦?这开场把吴氏搞糊涂了,顺口问她梦见什么。
姜蜜小声说:“我梦见三郎……旬假归家之前先去了书肆,半路上给人打了,见、见了红抬回来的。”
再有二十余日学政大人就该巡至本州组织院考,卫成暗暗下了狠心今年定要中个秀才,这节骨眼,姜蜜说这种触霉头的话是要吃教训的,可她顾不上了。
吴氏已然动怒,正要给她个大耳刮子,姜蜜抓住她胳膊,急道:“娘,娘您听我说完,我不是故意说这种话来触三郎霉头,我也是怕。我娘家的情况您知道,我亲娘早年病故,她走之前我梦到了。我爹准备娶后娘,我也梦到了。起先我没把这放心上,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诸如此类的事情又出了好几回,我估『摸』是老天爷怜我命苦故而每回遭难之前都托梦来……”
姜蜜还没说完,吴氏急了:“你没诓我?”
“娘想想看,我都嫁给三郎,能不盼他青云直上?我盼三郎高中的心同您一样,哪会编这种话来气人?”
“那怎么办?”
这下就变成吴氏着急,她回想三媳『妇』平日里诸多言行,心下信了多半。再一想到她刚才说的,说三郎回家之前给人打了,见了血抬回来的,那不是比前两年还要严重?今年能有戏?非但没戏,伤筋动骨要养几个月啊。
这可怎么办?
搞明白前因后果之后,来回踱步的就变成吴氏。
看她这样姜蜜赶紧把人拉住:“娘别急,我记得梦里说三郎是旬休之前拿誊抄的书去换钱,正好有同窗也要去书肆那边,他们几人同行,那其中有一人欠钱不还被讨债的堵在半路上,三郎顾着同窗之谊去帮忙被牵连了。我想着咱去趟镇上,等学塾放了先把人拦下来,只要他不跟欠债不还的同窗走一块儿,应该就能躲过这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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