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弯下腰站在崖壁上采花,兴奋地举着一捧金菊,将手中绽放如同光束的菊花凑到仙君面前,“你看,我摘了这么多!该放哪呢?”
白二牛拿出手帕看了良久,正当自己看得出神之际,思绪就被神农氏打断了,瞧了一眼他手里的金菊,明媚的花色瞬间晃伤了双眸。
青鸾瞥见白手帕上绣的金菊和桂花简直栩栩如生,不禁称赞:“是谁绣的呀?这上面的花纹好像真的呢!”
“这是我伯母生前绣的手帕……”白二牛右手紧攥白帕,绣花皱成一团,睹物思念故亲。
青鸾捧着花的手耷拉了下来,“仙君你能跟我说说,你的心事吗?我想,有些事情只有说出来,心里才会好受点!”
白二牛纳闷地盯了他一会儿,沉默片刻,才慢慢道出:“就算我说出来也无济于事……”又几度哽咽,“毕竟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
“也许当你愿意说出来的时候,往事才能算是真正的过去了。”青鸾试图安慰仙君,却觉得自己像是在多管闲事。
白二牛看着有点尴尬的神农氏,知道他是出于好意,“十七年前,欣欣公主刚出生那会,我见到了将近一年未曾见过一面的母亲。”
青鸾脸上惊讶的神情仿佛在问:仙君你居然肯和我多说几句话了?你打算倾述过往吗?还和欣欣公主有关?
自己心中想再多,还是要听他具体怎么说。竖起聆听的小耳朵,跟着对方的回忆走……
——十七年前,闷雷作响的雨夜。窗外的矮树被雨点接连砸击,簌簌落下了一地鲜艳的银桂。
屋子里闻不到桂花香,白二牛与哥哥守在窗边,抱怨着屋外糟糕的天气,“老天真是的!哥哥你说,今晚下大雨,娘亲她回得来吗?”
没有母亲陪在身边,兄弟俩时常失眠。
白大牛睁着渴望的眼睛,“弟弟,娘亲以前无论多晚出去,夜里她都会回家陪我们一起睡觉,给我们讲故事。”
“可是,今天爹爹也不在家了!爹爹和娘亲去哪了呢?”白二牛好怀念父母在家陪伴自己入睡的时光。
“我担心爹爹和娘亲会迷路,他们要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那该怎么办呀?”白大牛眺望大雾遮住的天台上,茫茫雨雾,四处一片漆黑。
夜空中没了星星和月亮,桑纸窗发出的昏黄荧光只能照亮近处,却照不到远方。
白二牛感到悲伤地大哭了起来,“呜呜呜——我不要爹娘迷路!”
“弟弟你先等一下哥哥,我现在就去把爹娘找回来!”白大牛听着哭闹声,心情很烦躁便跑到了门口。
“哥哥!”白二牛也想跟去。
伯伯却拦住了他,“二牛!你不能跟着大牛乱跑!还有大牛!你快回来!”
“伯伯你放开我!我就要去!”白二牛怎么也甩不掉他抓着自己的手,急得眼泪都流满了脸颊,“哥哥你等等我!”
白大牛回过头望了弟弟一眼,不想和他一样被伯伯抓住,“我要找到爹娘!”打开门就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
屋外电闪雷鸣,闪电坠落黑夜降下一道白光,惊雷轰隆一声劈断了树枝。
在惊吓当中慌了神的白二牛,眼看房门一开,大风夹着细雨呼啸洒入屋里时,门外站在一位熟悉又陌生的黑衣女子。
“啊——”白大牛撞进了黑衣女子的怀抱,吓得他小手胡乱拍打着对方,“你是谁?快放开我!”
“我的儿啊!你不认识娘了吗?”
白二牛看见黑衣女子边说边取下淋湿的幂篱,露出了真容,“哥哥!是娘亲!”
“孩子们,对不起!我这身打扮吓到你们了吧?”黑衣装束、头戴黑幂篱的月娘确实吓坏了大儿子。
母亲独有的温柔声音,将惊慌的兄弟俩给唤醒了,异口同声说:“娘亲!我们好想你呀!”
伯伯放开了不停挣扎的白二牛,只见他也跑进了母亲的怀抱里,替孩子欣喜道:“弟妹你终于回来了,我们一大家子可想死你了!”
“傻瓜!说什么死字啊?多不吉利!”伯母挺着大肚,右手扶腰,从卧室走到大厅里,对着丈夫的后背念叨。
月娘蹲下,抱着许久不见甚是想念的两个儿子,舍不得撒手,“你俩在家有没有听伯伯、伯母的话?”
“这俩孩子,皮得要……”伯伯当着孩子母亲的面刚想批评他俩。
伯母立即打岔:“二婶,大牛、二牛可乖了!你没回家的这些日子以来,兄弟俩都知道种花剪枝了!他俩帮你把月季花照顾得可好了!”
月娘怀有愧疚地望着儿子,“对不起大牛、二牛,娘也好想你们,可我……”她欲言又止,只说到一半,便把目光转到了大伯与大娘身上。
尤其是怀胎十月的大娘,白二牛的母亲似乎很在意她,眼睛像是锁定在她的肚子上了。
“娘亲你为什么很久都不回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白二牛没有听见母亲说话,大眼里盛满了泪水。
白大牛抓着湿漉漉的裙摆,“娘亲你衣服湿了!外面下了好大的雨!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
“是啊~夜很黑~雨好大~”月娘的面容渐渐失去了神采,无神地盯着大娘,“今日……仙帝……生了……”
她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如同耗尽了全身力气,嗓音阴郁不已,好似说了一件特别不幸的事情。
伯伯乐得抱住了伯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那弟妹,仙帝生下的是小公主?还是小王子呢?”
伯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二婶样子看上去很难过,该不会是仙帝生子出事了吧?”
“没事!”月娘吼了声,扫视周围只有大娘、大伯和两个儿子在。
伯伯竖起食指嘘声道:“弟妹,咱们说话小声一些,爹娘都睡了,别吵醒他们了。”
白二牛跟着母亲、哥哥点了几下头,屋子里才安静下来,只闻门外的风雨声不绝于耳地喧哗着。
月娘关上敞开的大门,夜晚深沉得引人入梦,他们也无一例外,困倦和疲惫爬满了牛仙们的脸庞。
白二牛迷迷糊糊闭上双目,趴在母亲怀里安心地睡着了。
伯伯扶着不宜熬夜的伯母回房睡觉去了;月娘抱起小儿子,大儿子跟在身后,母子回到了卧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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