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捶当即哑了,白了薛居正一眼,随即道:“姓薛的,欺负俺不识字,没看能咋的,切!”说完便转过头,不再说话。
陆飞发现,铁捶看不起文官。
就在这时,潘美说道:“若要西征,耗费时日、靡费巨大。朝廷首要是对付幽云辽军,不能轻易陷入西面泥潭。臣附议卢侍郎的主张,应以安抚为主。”
曹彬也是个主战派,言辞主张常以武力致胜论,连他都这么说。让陆飞更加断定,西部烂摊子,不是能轻而易举解决的。
卢广孝看了一眼铁捶,抱拳道:“西域之地,有牧场、大片耕地,北面还产盐、铁、铜,粮秣物产充足,且西域人好勇斗狠,几乎全民皆兵,兵强马壮。若要开战,恐怕并不轻巧。”
这时潘美说道:“这两日臣有些想法……”
陆飞道:“但说无妨。”
潘美站了起来,回顾左右道:“照皇上和朝廷诸公之意,朝廷目前意在稳固西面、并从西北扩充战马,尚未有攻略西北的打算。故战端不能轻开。
臣观夏州党项,便是正值中原战乱之时,数十年前也一直对中原俯首称臣;可见夏州拓跋氏对中原大国仍有敬畏之心。是故,朝廷若不逼迫拓跋氏,党项也不会轻易冒险与我朝再次为敌。而吐蕃诸部与河西回鹘,此时一盘散沙,各自为政;暂无威胁大唐的实力,又相距甚远。远交近攻之道,朝廷宜先联盟结交。”
潘美向上位一拜:“皇上可择大臣一员,率一支人马西巡。
行程之一,召河西党项人商议,商量大唐藩镇与党项诸部相互劫掠之事,缓和关系。也可邀请拓跋氏参与和谈……这些年边疆冲突不断,若置之不理,难免有激化生乱的隐患。
行程之二,召西北诸部共盟,开互市,以贸易换马。”
众人听罢并不是很高兴,但无人反对,因为当今的没藏皇后就是党项人,按理党项人是没有再次反叛的可能性的,只是某一的缺点就是现在主政党项的不是没藏氏的人,而是在党项人中千年为王的拓跋氏。
想当年,汉朝与匈奴和亲、唐朝与吐蕃和亲,都是为了缓和关系,或因敌人太强大灭不掉,或是应付不过来。妥协、至少暂时的妥协是必要的策略,不然八面开战,中原的国力还没强大到那份上。
陆飞心里也不舒坦,但想想自己目前的首要目标是幽云,也就沉默不语了。
牢笼之感更强烈,陆飞终于忍不住说道:“西巡之事,朕欲亲往。”
不出所料地,诸臣纷纷劝阻。陆飞也没说断然的话,只道:“潘使君提出主张,此事联络诸部、安排各事便由潘使君担当……”他又转头看向卢广孝,“卢侍郎是在座唯一去过河西的人,你便为副。”
二人领旨。
及至散伙,陆飞又召薛居正、曹彬至景福殿密谈。
陆飞关注西北,除了防范蛮夷诸部生乱,还对西北藩镇耿耿于怀……那里对陆飞来说是比较敏感的,大唐皇后就是从那里来的。
当年陆飞发动军事政变,为了减少阻力,没敢动那些有实力的藩镇,一切维持原状。事到如今,局势日渐成熟,应该逐渐开始理清这些藩镇。
……西北方略在大致上很快成型。只待查漏补缺,权衡一阵子,便可实施。
陆飞站在墙边的大地图前,西面的地形图已经补上;南面还有几个大的割据地盘。不过陆飞最终还是看向了河北幽州。
无论南北方略,都是为了再度北伐!
所作所为,无非便是在积蓄力量、减少别处威胁以便集中矛头。
此时,西北的威胁并不急迫,南方剩下的诸国一向没有实力北进威胁中原……连辽国也因内部混乱,没有大规模南掠的迹象。
大唐正处在进攻时期。
虽然别人现在没来打自己,但是进攻不能停止;现在不主动打,以后便要被动打。是安稳地抓紧手里的东西苟且偷生,还是向着更高的地方进发?机遇总是可遇不可求!
陆飞以前最善察觉时机,不过都是一些小事的机会。这一次,他正在冥冥之中感受历史的机遇……
幽云是最重要的地方,此时辽国内乱,正是虚弱之时;而中原刚从战乱中稍稍稳定下来,而且地盘实力正在扩张上升期,通常王朝这种时候最有战斗力。此消彼长之时,不在此时把要害之地占领、趁机树立地位,更待何时?
陆飞心道:我的判断应该是对的。
他转头看向景福殿的窗外,皇城的巍峨宫殿、重檐阙楼,以及宽阔的砖石大道静静地在视线之中,庄重而宏大。静止的景观中,时间也仿佛凝滞不动。
这里的世人察觉不出来,仿佛光阴正在理所当然地流逝变迁;但陆飞知道,一切都渐渐走了样,正朝着不知道的方向在前进。
它朝着何方?陆飞也不知道,只觉得一切都静止在了脱离轨迹的地方。
是陆飞把浩瀚的大势带离了方向,时光如江河正在奔涌,也许有一条新的河道正在前方等着。陆飞便在试图将它带到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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