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擂鼓,鞭炮和锣鼓声都盖不住它的声音。
多年之前的幻想变为真实,伊人惶恐中带着绝望,绝望里又满是幸福。
她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既希望这条路能更短,又希望这条路能更长。她听见幼童们跟在花轿后面强糖吃的笑声,也隐隐看到了若干少女哭泣的脸。
她们大概跟自己一样吧?痴恋多年的人终于成亲,简直难以置信……
迎亲队伍走得很慢,中间走了一个时辰,迎亲队伍才到了玄家大门。
伊人下了花轿,在喧天的锣鼓鞭炮声,以及诸多贺喜声中,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然后被送进洞房。
等了不多一会,玄黎便进来了,手里拿了根细细的小杆子,十分轻佻地掀开了红盖头。又给伊人递上一杯酒,两人交着手臂饮下,一位长相颇为富态的夫人便拍着手笑起来,说着举案齐眉儿女成群的喜庆话。
小小的一杯酒,却让伊人整个人都醉了。
她晕乎乎地看着玄黎,扯着嘴巴傻笑。玄黎捏捏她红彤彤的脸,想多陪她一会,但是又有人来报告,说大殿下来了,还带着一个姓玄的美人来给他贺喜。
玄黎听得皱眉,但终归不能冷落了大皇子,只好安抚她一声,又出去了。
伊人等他一走,便立刻竖起柳眉,惊怒:“这大皇子怎么回事?竟带来个美人?”
“姑娘想差了,不是给姑爷送美人。”小丫被突然发怒的伊人吓了一跳,赶紧安抚她道:“就是皇子的内卷,美人是品阶,因为出自玄家,才被带了过来。”
伊人这才一拍额头,发现自己犯傻了。
小丫说的那个美人,应该是自己跑去勾搭了大皇子才被接进宫的玄琪。因为玄家宣布自家三姑娘死了,所以没有了正儿八经身份,进宫之后,地位才那么低。再说了,大皇子便是再傻,也绝不会再别人成婚的日子,带个美人过来让他人挑刺。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一关系到玄黎就开始犯蠢。
小丫见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大松一口气,道:“亏得姑爷出去了呢,要不然见您这么大的醋劲儿,可要吓着了。”
“哼哼哼,他敢!”
自己好吃醋,玄黎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他敢怕,她就敢削了他。
幸福的新娘子慕伊人,守着自己的婚房得意洋洋。
玄府之外,白云珠盯着挂着红绸的玄府门匾,默默地站了好长时间。
她穿了一身白衣,脸上还蒙上了面纱,路过的行人大概只会觉得奇怪,却也认不出她来。
最多他们只是会猜测,这应该又是哪个为了玄公子失落的伤心人吧。左右今天这样的女子,也已经有不少了。
“走吧。”
过了好久,白云珠终于转了身,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沙弥。
为了陪她出来看玄黎成婚,还专门做了俗家打扮。小孩子年纪小,并不很懂大人的心事。知道这位借住寺中的女仙客有个心上人,今日那心上人正好成婚,便觉得她十分可怜。
“这个世上的年轻公子多得是呢,仙客不必伤心,以后让您家里给您找个更好的就是了。”小沙弥笨拙地想要安慰她,却不想不仅没让对方安心,反而让她露出一个伤心欲绝的笑脸,说:“不会了,再也不会有了。”
那声音很难听,像是在笑,其实跟哭没什么两样了。不,应该说哭都比这好听。
心软又天真的小沙弥立刻心疼了起来,同时为她愤愤不平,想着那玄家公子也实在是眼瞎,明明这位仙客长得又好,出身又高位,为什么他却不喜欢她,反而要与别人成亲。还有那新娘子,明明知道人家先有未婚妻,就算后来把婚约解除了,但既然人家对玄家公子还有情,她也不能应抢啊!抢了人家的心上人算是怎么回事?于是对玄黎和他新婚的妻子,都没什么好感了。
白云珠看一个小孩子都都在为自己打抱不平,心中感动,眼泪终于也跟着掉下来了。
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大婚,这种感觉还真是如同刀绞。
若仅仅是这样还罢了,她忽然想到,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玄黎死了。她痛苦不已,想着如何为他报仇,还亲自去了玄府找慕伊人商量对策。
最后,甚至大张旗鼓地住进了尚国寺,想着自己代发修行,也算是为他积福。
哪里知道,他其实没有死,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难怪慕伊人不答应跟自己一起报仇,因为她一开始就知道,玄黎还好好的活着。
那时候她是怎么想她的?可怜她吧?嘲笑她吧?听见他的死讯,便觉得天崩地裂,什么都顾不得了。却连他还活着的消息都不知道。当然,可能那个时候,全天下本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但这仅有的人当中,至少有她慕伊人。
白云珠努力回忆她当时的表情和语气,然后猜测她当时是怎么想的。
看看,在她面前,自己永远都是一个失败者!
是吧?她是这么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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