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案子，慕世谦为副市长时主持修儿童福利院，收了钱，让假冒伪劣建材公司来投标，害得几年后房顶倒塌，里面三百四十一名儿童正在上课时被砸死。”
程锦荣的声音仿佛是恶魔的低吟，将慕东辰带向世间最阴暗，最险恶的地方——人心。
他似乎笑了一下，赞赏般地说，“我记得当时东风建材公司老板自杀，并且认下所有罪责，指证是市长收了钱。市政府的建设局官员全部换血，而副市长却因为不畏强权，勇于揭发真相而当上了市长是吧？”
慕东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指尖都颤抖了起来，浑身都发生着细微的抖动。
树叶被风吹得发抖，发出簌簌的响声，慕东辰几乎以为是自己牙齿发展的声音。
他周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光明伸手可取，可他却忍不住后退了几步，隐藏在更深处的黑暗中。
他甚至连质疑都不敢发出，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是什么人了！
能把人民当儿戏，能威胁他搬家了程程，还对他们下药的人还有什么道德可言？
他还贩毒，杀人，他还有什么都不敢做的。
“第二件……”
恶魔的声音还在继续，带着愉悦，带着赞赏，仿佛在朗诵一首美丽的诗歌。
“够了！”慕东辰几乎是用尽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同时又觉得又有些脱力。
他无力地往后面的大树靠去，身体疲软，声音也暗哑不堪。
“你就算掌握他的证据又如何，你把它公布开来啊！我不敢做的事你来做啊！”
程锦荣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他看了被绑在一旁的慕世谦一眼，饶有兴趣地说：“看来你真的是很想你的父亲死啊！”
慕东辰没有回答，只握紧了手上的手机。
他看了一下从车下跑下来的陆程程，挥舞着手臂，大声喊着：“程程，你回车上去，这件事来交给我解决！”
陆程程愣了一下，缓缓停住了步伐，以担忧的目光望着慕东辰，轻声问：“你没事吗？”
然而，这话被风吹散了，这个距离不用喊的根本听不到对方所说的话语。
慕东辰走到了灯光下，再次挥舞着手臂，重复着同样的话，但他神情坚毅，丝毫没有刚才颓废的气息。
“辰，你真的没事吧？”陆程程激动地喊了一句，同时心里也委屈起来。
为什么这个电话她不可以听见了？为什么这些事情他们不可以一起承担了？
但没有人回答她心中的话语，她也只能失望地转身，眼里泪花在打转。
这样被人瞒着的感觉真不好，而且是最亲密的人。
只是她问了之后，她也不确定自己会带给慕东辰多少压力，会不会把他压得再也爬不起来？
瞒着她，对慕东辰来说才是轻松的状态吧？
慕东辰露出微笑，挥舞着手臂，直到陆程程回到了车上，整个人才从那种阴暗的情绪中抽离。
原来，他已经站在了光明之中。
“原来，程程也在你手上。”程锦荣也听到了他这边的动静，一直沉默，这时候突然开口，声音沉重。
慕东辰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句话里面的含义，脸色瞬间变成了青灰色。
“你抓了我的爸爸！”他气愤地喊道，目眦尽裂。
“你不是希望他死吗？”程锦荣用闪着光的镜片看了在地上发抖的慕世谦一眼。
迎着慕世谦恐怖的眼神，他半是讥讽半是感慨地说，“你养了一个好儿子。”
“呜呜……”慕世谦在地上挣扎着，看向程书记的眼神满是恐惧，他嘴巴被胶带封住了，发出的声音像是悲鸣。
慕东辰背过身子，快步往前走，直接穿过红灯，走到中央的三角交通台上，他气愤地反驳，“这也不是你决定的事情，应该交给法律制裁！我父亲做坏事难道不是你们引导的？”
“这些证据都是怎么收集的？你们想控制这些官员和你们同流合污是不是？”
“在抓到我父亲之前，你们这些人也该在监狱里好好反思自己的行为！有了你们这些为非作歹，践踏法律的人，我们国家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啧啧！说得真好！年轻人，有前途，你和我以前的理想一样啊！”
程锦荣翘着二郎腿，倾着身子，将黑色封面的笔记本关上，声音染上了回忆的色彩。
“想当年，谁不是意气风发，想为人民撑起一片朗朗青天，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不怕，只留清白在人间。”
地上的慕世谦看怪物一样看着突而文艺起来的程锦荣，觉得他疯了。
慕东辰听着也噎了一下，脑袋一时蒙住了。
“可你知道我清白的父亲怎么死的吗？我那正义而固执的哥哥是怎么死的吗？”
“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们被那些同僚出卖，还被百姓戳着脊梁骨痛骂，被那些他尽力保护的人民逼死的模样！”
“你看看，现在我坏事做尽，只是表面上装一装功夫，走到哪里他们不敬佩我，夸我好！你知道吗？这对我来说是绝妙的讽刺，真是愚昧的百姓！”
程锦荣陡然大笑起来，他望着窗外璀璨一片的灯光，感觉满意极了。
慕东辰听了无语，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是肤浅了。
程锦荣是一步步从乡村小官爬上来的，目睹了父亲兄长的死亡，慕东辰只能说自己做不到这么强大，从这方面来说，程书记不得不让人佩服。
和程书记不错，他的父亲最会借力，官途顺风顺水，主动凑上去给上司送钱，贪污的手法也是一等一，却没什么实际的本事。
慕东辰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觉得这样的人才可惜了，心术不正反成了社会的祸害。
“辰，我还是担心你。你能不能让我和程书记说一句话？”
陆程程突然出现在慕东辰的身后，突而轻声地说，反将慕东辰吓了一跳。
他转身，看向陆程程，拧了拧眉头，但他还是将手机递给了她。
“程程……”他犹豫了一下，嘱咐的话选择没有说出口，沉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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