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衡心知,这大概会是他留在归元大陆最后一年。
两仪殿外,白雪盖青松。
廊亭阵法内,他垂眸与怀中扎着小辫子的女娃相视,眼底闪过一抹不舍。
姜黎九从天上落下,入眼就是这样一幕。
修仙之人,一生所求无非是得道飞升,可真到了那一步的时候,才知这世间以往从未放在心上的事物……
再看,已不能拥有。
“父亲。”
她牵住沈玉锦,快步穿过回廊,一左一右端坐君衡身旁,“这么早就备好年夜饭了?”
“不管什么事,还是提前做准备的好。”君衡意有所指。
又道:“为父本打算过了十五就把掌门之位传给你,却想起阿锦所言,要先成家后立业。”
“所以,前几日让你师尊玉长弦帮忙加固封印,等你们大婚后再去上界不成问题。”
听见君衡能再留几个月,姜黎九自是高兴。
她难得调侃一句,“父亲就惯着阿锦,女儿可要吃醋了。”
沈玉锦笑着给两人倒茶,也不说话。
却听君衡轻叹,“毕竟娇惯过那么多年,早已成为习惯,怕是改不了。”
他微愣。
在被君衡带回无极仙宫那些年里,自己对他满身防备,屡次三番探其底线。
气得他最狠,也只是让他咬牙道出一句,“逆子!”
然后,转头就走。
没多久气消了,什么天材地宝,稀奇古怪的宝贝,都献宝一样派人送来。
总是小心翼翼,怕他想不开。
说实话,就算在他久远记忆里的亲生父亲,也未曾像他这般溺爱自己。
哪怕……
自己骗了他!
想到这,沈玉锦眸底漾起微澜,转手把茶盏送至君衡面前,恭敬道:“父亲,喝茶。”
“嗯。”
君衡端起茶杯轻饮一口,随后放下,感慨万千,“这世间缘分皆有因果。”
“现在想想,为父觉得,上辈子我一定欠你颇多,这辈才要一笔笔偿还。”
“但好在,不管是亲子还是亲女婿,终归是一家人。”
他转过身,伸手拍了拍沈玉锦的肩,“修真界和无极仙宫,为父就此交给你们,凡事切记三思而后行。”
“世人皆苦,我们这些修仙之人可以独善其身,却绝不能任由欲望驱使,为祸苍生。”
沈玉锦低首轻笑,“父亲这话是给我一个人听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以小九儿的性子,都不会伤及无辜。”
“你是怕我一时想不开,再度入魔?”
说到这,他目光越过君衡,落在其身侧少女清丽的脸上,唇角噙笑,“父亲放心,只要小九儿不离开我,这世不安也得安。”
君衡闻言,看向他的眼神一言难尽。
可这些年,他陆陆续续查过的消息,以及从姜黎九口中得知,百年多年来,沈玉锦当真为了一份感情,付出太多。
否则,以他资质,想必早就脱离归元大陆,成功飞升上界!
“黎九她不会负你。”
“我知道。”
沈玉锦笑,“以前曾有太多误会,我总觉得她心中藏起来的是别人。”
“如此蹉跎岁月百年之久,经历劫难无数,事到如今,再不想浪费时间。”
“父亲飞升在即,除了担心我们之外,恐怕也有隐藏暗处的鬼物,最近他们安静的有些诡异,估计正想等你离去后,再兴风作浪。”
“小九儿肩上担子重,自有我为她分担,父亲尽管安心。”
“好,为父相信你们。”
君衡颔首。
接着安慰他,“阿锦,你诈死这些年不知受过什么苦,境界虽恢复,身体却异常虚弱,有什么事,都莫操劳。”
“有你舅舅在,他定会想尽办法让你好转。”
沈玉锦面色不改,语调也漫不经心,“我明白。”
自从白冥无渡施针,他的确想起很多,唯独被元镇刺中一剑后,本体从修真界脱离,不知传送至何处。
他想不起来,一想就头痛欲裂,高热一场。
灵台契约里的墨炎,被他用自身灵力滋养,慢慢好转,何时能醒来,皆看它造化。
虎妖被他用寻来的妖丹救治回来,知道的也不多。
它说:“主人那日抱着两个孩子不松手,一身玄衣被血浸透,昏迷在棺椁遍地的地穴中。”
“地穴坍塌,我只能驮主人逃离,不记得跑了多久,反正筋疲力尽时,才看见一抹白光,然后掉落海里。”
“在最后一口力气消失前,终于找到一块烂船板,用尽全力把主人放上去,这才陷入昏睡,回到灵契内。”
身为主仆契约的虎妖,绝对不敢欺骗主人。
到底发生过何事,只能等墨炎醒来再问,急也急不得。
沈玉锦收敛心思,就见君衡伸出骨节修长的手,正给他碗里夹菜,“都是为父让人特意准备,你最爱吃的灵材,快尝尝。”
他眸色微动,又笑,“多谢父亲。”
话落,又有一只纤长的手伸来,姜黎九笑了笑,“师尊最喜欢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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