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孩提时代,到少女时代,一直到如今成为一个死刑犯。
所有美好的,肮脏的,艰苦的,阴暗的回忆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一边又一边地走过。
她意外地发现,原来在变成忠于算计的南阳公夫人之前,她也曾经是个天真可爱的少女。
但那些纯粹的笑容,早就败与父亲的指婚。哥哥的谋划之下。
荣华富贵如何?锦衣玉食又如何?
如果可以重来,她倒是希望自己就投胎在一个小门小户的员外家。
爹娘都没什么大本事,只管着自己的一小片方寸之地。享受着岁月静好。
如果……如果一切真的就像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那她也就不会变成岳林的妻子,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
然而,手中冰冷的镣铐就像是一把锤进她神经里的楔子。时时刻刻地告诉她:那不过是妄想,她一直都是苏家利用的工具。现在是苏家弃如敝屣的秽物!
一个死后连一个像样的棺材板都没有,只能丢弃在乱葬岗,令苏家蒙羞的女儿。
“岳苏氏,这是你今日的膳食,吃完,你就可以上路了。”
外头,来送饭的狱卒冷冰冰地放下一碗飘着一根青菜的阳春面。
上头还飘着一点淡淡的油光。
苏素凄苦一笑,端起这碗还带着些许温度的阳春面,一口又一口的喂到自己的肚子里。
进了刑部大牢,她每日的膳食就只有粗面馒头和稀得没有几粒米的稀粥。
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这不沾阳春水的味蕾根本就吃不得那些连饭食都算不上的东西。
可饿上了三五天,脸颊都瘦得凹陷了不少。她金贵的肠胃也终于学会放下身段。
消化着干涩又难吃的粗面馒头。
这碗阳春面的味道根本就比不上今年迎春时吃的那碗佛跳墙。
但她却对着几文钱一碗的阳春面吃得津津有味。
似乎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似的。
一碗不大的面,三下五除二就全部进了她的肚子里。
连一点汤汁都不曾剩下。
她心满意足地将破瓷碗丢在一旁,闭上了眼。
风轻轻地刮擦着地上的干草。
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
苏素却觉得异常舒心。
暖洋洋的日光终于施舍给那不大的小窗口洒落在苏素的脖子上。
此时,牢门外也响起了铁链碰撞声。
狱卒习以为常地看着苏素,淡漠地说道:“岳苏氏,时辰快到了,该上路了。”
苏素撑着牢门,被两个狱卒蛮横无理地推着向前走。
她一步步的踏上地牢的石阶,那道进来的大门也终于是在重新敞开。
刺眼夺目的日光像是在扫除邪魅一样,落在她的身上。
苏素眯着眼,用手挡了挡这光芒。
她身后的狱卒根本就没给她适应日光的机会,就将她推搡着塞进了囚车。
良久,她终于是能睁开眼。却发现苏慕辰正一言不发,面带恬淡的笑意靠坐在囚车内。
苏素望着他,脸上不禁生出一抹讽刺。
想当初在议事堂内,她冷眼旁观苏慕辰这个三代第一人的天之骄子就要为苏家牺牲自我,可她始终没想到,原来自己会和他死在同一天。
甚至还是同一个刑场。
她讥讽的唇角立刻和一个腥臭的鸡蛋来了个照面。
“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连自己的丈夫都杀!”
“自己杀人还将这个罪名甩在别人的头上!太罪恶了!”
“要不是她这个黑寡妇,京城也不会闹出这种骚动!”
“这个女人,判处她绞刑还真是便宜她了!”
“该死的很!”
一道道尖酸刻薄的辱骂声在她的左右两耳处交替进行。
直到刑场,这些个辱骂声也不曾停歇。
尽管被两名狱卒压着跪在地上。可面对这死前最后的恶意,以及百姓不体面的辱骂,她嘴角的嘲讽那是更加的深刻了。
“骂啊!你们继续骂啊!你们这些个人啊,除了会骂人还会干点什么?现如今报复性的用这些臭鸡蛋侮辱我又如何?还是改变不了你们用你们的嘴杀死一个人的事实!
靖王府的小郡主死了才几日?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又开始了。都说贱民无脑,看样子,你们也不过是供人驱使的奴隶罢了。”
苏素的面色有些疯狂。满口讥诮配上她这个蓬头垢面的形象,实在是过于像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特别是听她提及雅儿被他们气死的事情,他们这些扔臭鸡蛋臭烂叶的人,也不禁心虚地藏起了篮子。
那些害死雅儿的人,依旧还活在每日被噩梦困扰的日子。
现在听苏素这么一说,他们也不禁害怕苏素死后的亡魂会缠在他们的身上。
刑部尚书有些惊异地看着这个景象。
往年每每有犯人要行刑的时候,场面永远都是骚乱难以制止的。他次次都要去调派禁军前来才能让这样的场面得以缓歇
何时见过一个刑场下,鸦雀无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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