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章捋了捋发白的胡子,皱着眉头,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顾章有些头疼,边境发来战报,夷族侵占叶城,这种出其不意的打法,让朝堂众人都来个措手不及,明明前些日子,那个兰疆皇子还带着朝贡来到昭国,可是却偷偷背地里来攻打昭国,这些年以来,皇帝对顾家,林家,日益忌惮,更是直接没收了林卓峰的一大半兵权,剩下的兵权几乎全部掌握在慕骁手里,可是皇帝为了对付顾家和林家,这些年一直将慕骁拉拢在身边,朝廷现在既压制文又抑制武,所以大昭国不仅此时边境战斗力十分薄弱,就连朝廷本身也并没有做到选贤举能,朝廷里大大小小的官员,不是王公贵族,就是富甲一方的商人独霸着,更不用说到底派谁去镇边境。
父亲?顾倾城照常来给顾章奉茶,却看见顾章的脸上是平常从未见过的严肃,顾倾城放下茶温声问道:何事,让父亲如此焦急?
顾章看到顾倾城到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端起一杯茶,想到自己这个小女儿,现在的做事风格,对人态度,更以前是不相同,有时候竟比他还要老道,再加上她本身就聪慧,上次赈灾也是她想出来的道理,或许……她有别的想法也不一定。
顾章吹了吹热死腾腾的杯盏道:昨日,边境来报,蛮夷之人刚从昭国回去没多久,便开始攻打我们的边境,叶城了!末了,顾倾城手更是气的忍不住颤抖道:从他们攻打到现在,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就开始准备的,也许上次进贡之时,那蛮夷之人便有这样的想法了!
什么?顾倾城也吃了一惊,前世中她在慕骁身边做一个安静的慕王妃,偶尔有的时候,给慕骁侍奉茶的时候听他和手底下的人一再注意,叶城虽然是离姑苏城千里之外,却牵一发而动全身,叶城若是保不住,大昭国的江山就算是失了一小半了……
恍惚中,顾倾城仿佛能看见那次宫宴上,兰疆皇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宫殿内的众人,顾倾城心中一紧,难道说……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开始部署攻打昭国了,也许这次朝贡,不仅仅是变相的察探,更是……赤裸的来嘲笑,来看看大昭国现在究竟内斗成什么样子,顾倾城突然想到,一个兰疆又是如何在千里之外得知的呢?那就是大昭国内,不仅皇上的身边,还有朝廷,甚至是顾府,林府,慕王府也许都有安插的探子,时时刻刻的汇报着,不然又如何是这样的巧?
父亲……兰疆皇子竟对大昭国内如此熟悉,又如此巧合的选在这个时候?莫不是?顾倾城知道就算她不这样说,以顾章的老谋神算,又怎么会料想不到这层的关系,只是她不确定,不确定这么重视权力,效忠权力的人是不是会为了权力而放弃一些原则,更何况现在皇帝对顾府是如此忌惮,若是皇帝倒台,两方若有交易,对自己的父亲而言,自是再好不过的!
顾章的愁眉仍然紧锁着,听到顾倾城温声问道,不由的抬起眸子赞赏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没想到她竟然能想到这一层面,果然不愧是他顾章的女儿,只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却是个女儿,顾章的眼中又不由的流出惋惜之色。
只是这个女儿现在神色淡淡的看着自己,顾章突然有些想到那个神色永远难以猜测的帝王,在他越是怀疑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眼光越是淡,淡的如同水一般,也是清澈见底,你越是猜不透,他在想什么,顾章心中了然,聪慧如自己的三女儿,现在朝廷的风波诡谲,她定也是知晓的。
皇帝对自己忌惮如此,她也是知晓的,她现在定是不能确定自己的心。
顾章叹了口气道:倾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顾章虽然贪妄权力,也曾经做过令自己后悔的事,可是我绝不会是那卖国求荣之人!顾章从来不会对别人解释过那么多,就连跟着自己身边的顾夫人,也未曾这样说过,今日不知为何,自己却唯独对自己的小女儿解释了。
屋内飘着淡淡的花香,茶香袅袅,顾倾城微笑的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男人,他也曾叱咤朝野,也是一代名相,也正如他自己所说,也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可是听到他说的那一刻,她的心是安定的,这是她的父亲,已经年迈的父亲,寻常人家的这个年龄,也是儿孙满堂绕着他跑了,可是他却依旧为国操劳着,这一刻,她第一次觉得如此的荣耀,因为她的父亲是顾章,而不是顾相。
顾倾城没有说话,又亲手泡了一杯茶递给顾章。
顾章苍老的手指接过来,看着眼前小女儿温柔的对自己笑,那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二十多年前,他还没未封相,也还没娶亲,与皇帝遇到争执之时,霓裳也是这样的温柔的看着自己,让他觉得心中格外的安稳,仿佛有这样的人陪着自己,不管一生如何,也值了,顾章已经不记得,这样的日子,他多长时间没有体会过了,自从霓裳嫁给了皇帝,他便开始疯狂贪恋权力,那时候他一直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权力不够大才离开他的,他也顺从了家里娶了一门母族显贵的妻子,可是这么多年来,顾章直到现在才发现,他虽然看着自家小女儿的脸,却一点想不到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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