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之凄厉,恍如杜鹃啼血,令人不忍卒闻。
贾政边哭边说道:“母亲,每一次儿子要打这逆子,你总护着他。你只问他可不可饶?”
“他在国子监读了两年书,竟是连一次小考都不能通过,还说什么去考乡试,中状元?”
“以往老祖宗总说他小,如今他也快到弱冠之年,若是放在贫寒之家,怕是早已娶妻生子的年龄了,可他竟还是如此这般不上进。”
“如再如此荒唐下去,以后怎样呢?难道他这一生,就一直在闺阁里面厮混不成?等母亲还有我和太太百年之后,他,如何能立的住?”
“母亲,孩儿只问你一句,就他如今这秉性,可能守得住家业?”
旁边,跪在地上的贾宝玉听了贾政的话,也是万念俱灰。
他倒不是羞愧所致,而是听到贾政说他早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难道他这一生,就一直在闺阁里面厮混不成?
为何不成?
我只想在闺阁里面厮混一辈子的!
然而他忽然想到,终究是不能的了。
他那么喜欢林妹妹,然则林妹妹还是背叛了他,竟是和该死的环老三好上了。
二姐姐已经嫁出去了,听说三妹妹也要许人家。
再一二年功夫,怕是身边姊妹都要先后出嫁。
只剩他孤零零一个人,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倒还不如死了的好。
恍惚之间,他忽又想起林妹妹所做的葬花词。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一想到此等情形,贾宝玉心里大恸,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贾母听到贾政泣血之言,又听到贾宝玉的哭声,她不由也掉下泪来。
她不由说道:“政儿啊,每一次宝玉不听话,你都要打他,只是打了这么多次,可曾把他打好了?”
“如今宝玉也知道羞愧了,也知道悔改了,只要他以后安心用功读书,又何必非要打他呢?”
“宝玉,你快告诉老爷,说你从今以后洗心革面,必要考上功名给老爷争口气不可。”
正在悲恸的贾宝玉,听了贾母的话之后,忙收了眼泪,急忙说道:“老祖宗,我不读书,我也不要考那劳什子的功名。我只留在家里,好好孝敬老祖宗和老爷、太太。”
贾政本来已被贾宝玉哭的心软,被贾母劝的回心转意,只这会子听到贾宝玉的话,一下被气到一口气没上来。
他伸出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贾宝玉,身子便向后倒去。
慌的他身后的小厮忙去扶住了他,才免得他摔倒在地上。
贾母忙不迭地命人将贾政抬到床上去,又命人去请太医。
忙乎了半晌,终是请来了太医,诊治一番之后,方是安定下来。
贾宝玉早被贾母趁机放走。
贾政躺在床上,看着贾母,满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一时间却又无从说起,最终化作滚滚热泪,顺着眼眶无声流淌而下。
看着贾政的样子,贾母心里何尝好受?
她不由说道:“政儿啊,你的心思,为母的岂有不明白的道理?”
“然则为母的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宝玉天资真的是环哥儿十倍吗?环哥儿连中六元,可是千百年来第一人。”
“若宝玉聪明胜过环哥儿十倍,宝玉便是再厌恶读书,难道连一次小考都考不过吗?”
“老身觉得,咱们怕是都被环哥儿给哄骗了去啊!宝玉哪里有这等聪明才智?”
“当日环哥儿这么说,怕不是故意哄的你将他送入国子监,这样,宝玉就不会天天纠缠玉儿了。”
“宝玉虽然是个聪明的,然则他未必便能读好书的。我知道,你想说只要他头悬梁锥刺股,日日苦读,必然能博出个前程来。”
“然则当年珠儿不就是被你这么逼着读书,最后生生熬坏了身子吗?如今你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他有个好歹,你岂不是绝后了吗?”
听到贾母的话,贾政也不由沉默下来。
此时,他们都忽略了,其实他们二房还有个贾兰。便是贾宝玉果真死了,也断不至于绝后的。
贾母又说道:“政儿,说句不中听的,便是你年轻时又怎样?你不也没考出什么名堂来吗?宝玉或许本不是读书的料,又何必再为难他?”
“如今他也大了,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既然他没通过这次小考,若要想考,还要再等三年才成。何不给他定下一门亲事,先让他成家呢?”
“所谓成家立业,原是要先成家后立业的。等他成了家,说不得许多小毛病也就改正过来了。”
世人对自己的孩子,大多会有一种盲目自信的心态。
这也是当初贾环能哄骗的贾母、王夫人等人信以为真的原由。
但是到了今儿,宝玉居然连一个小考都考不过,贾母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初自己被环哥儿给哄骗了去。
而到了如今,自己也是奈何不了他了。
而既然宝玉不是读书的料,想要考出来,怕不要十年二十年苦读才有求得功名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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