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丫鬟的动作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将楚韵珊生母的娘家底细打探出来了。
“四小姐的生母姓阚，这个姓氏少见，打听起来倒是方便。”芍药回禀道，“当年是她的兄长将人接走的，对府里的说辞是妹妹如今还年轻，既然老爷对她无意，就将她接回家中养着，等遇到了合适的人再婚配。”
“阚家人就住在城西的杨柳巷里，和咱们院子里的小桃家紧挨着。”月桂侧过身，让跟在身后的小桃走上前来，“小桃，你来同三小姐说。”
“是。”小桃脆生生地应了，“回三小姐，奴婢进府之前，阚家就已经破落得不成样子，听奴婢的娘说，是阚家那个当家的阚大好赌，陆陆续续将家里从前留下的祖宅田地全都输了进去，后面他那个婆娘跟人跑了，家里就剩了阚大和他闺女，他闺女比奴婢还大上两岁，穿得破破烂烂的，每天在巷子里乱晃，常偷邻里家的东西。”
楚韵宁皱起眉来：“那四妹妹的生母……”
“您说的是阚大的妹妹吧？”小桃继续说道，“奴婢很小的时候她就过世了。她被阚大卖给了一个鳏夫，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因着一直生不出儿子来，被婆家磋磨得不成样子，后来偷了婆家的银子跑回了阚家，阚大收了银子，转头又把她送了回去，她被她男人活活打死了。”
在听到阚大好赌时，楚韵宁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小桃说出来，还是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
沉默片刻，她说道：“小桃，你这两天回家看看，那阚家和之前有什么变化没有。”
小桃先是一愣，很快便高兴了起来：“是，奴婢今日就回去！”
她原本还以为要到过年才能回家，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
“明天再回来就可以了，”楚韵宁说道，“难得能回家一次，你在家里住上一个晚上。”
看着才六七岁的孩子，离家这么久，应该很想家里人吧！
小桃高高兴兴地应了，说了一连串的奉承话，最后是被月桂笑着撵出去的。
不过第二日再回来的时候，小桃却顶着一双肿眼泡。
她没了昨天的精神，低着头对楚韵宁说道：“三小姐，那阚大最近似乎是发了一笔横财，奴婢回去的时候没看到他，但是看到了他的女儿，她穿了一身簇新的衣裳，头上还戴着一支发簪，好像是银的呢！”
“奴婢问她阚大在不在家，她说阚大去了赌场，还主动给了奴婢一块糕让奴婢吃——要知道，以前她就算有这样的好东西，也只会藏起来自己悄悄吃了，哪里会送人？毕竟平常她连肚子都填不饱呢！”
“这样么……”楚韵宁沉吟着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阚大那笔钱，八成与楚韵珊脱不了干系。而楚韵珊一力撮合她与那姓魏的，这里面不会还有姓魏的什么事吧？
“芍药，你去门房处问问，这些天四妹妹身边的人有没有出过府。”楚韵宁继续吩咐道。
“三小姐是觉得……是，奴婢这就去。”
“月桂，我之前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魏公子的？”楚韵宁又问道。
“回三小姐的话，大概是三个月之前，”月桂说道，“那时候您每天都要带着丁香出门，回来后还和夫人说，说自己……”
她的脸上有些尴尬：“……说自己以后非魏公子不嫁。”
楚韵宁：……
难怪楚夫人一听说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了，非但没有多伤心，反而高兴得很，设身处地地想一下，要是她有个十四岁的女儿，吵着要嫁给一个纨绔，自己也会崩溃的吧！
尤其还是在现在这个时代，万一女儿脑子不清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这桩亲事怕是不成也得成了。
“好了，我知道了，你也下去吧。”楚韵宁挥了挥手。
“是。”月桂退了出去，同时心里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如今看来，三小姐受伤并非全然是一件坏事，最起码对四小姐终于起了戒心。
月桂刚走到廊下，迎面就看到了小桃正红着眼眶在等她。
“怎么了这是，”她笑着走了过去，摸了摸小桃的脑袋，“原本不是一心盼着想回家么？如今如愿以偿了，怎么反倒不高兴了？莫不是舍不得回来？”
小桃咬着下唇摇了摇头，眼泪就跟着掉了下来。
“月桂姐姐，”她哽咽着说道，“我爹他们……他们把我妹妹也卖了！”
月桂一惊，脸上的笑容渐渐隐了下去。
“怎么回事？慢慢说。”她温和地说道。
“我、我昨天回家，一直到了晚上也没见到妹妹，”小桃抽搭着，说道，“我实在忍不住，就问了我娘，我娘说，家里太穷，实在养不起那么多孩子，就把妹妹也给卖了。”
月桂抿了抿嘴：“卖了也好，你看你现在在楚府，不是比从前在家的时候过得舒坦多了？吃的好穿的也好，人都长高了不少呢！”
小桃的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上次是我运气好，被咱们府上挑中了，我妹妹……我妹妹才五岁，被卖到了一个商户人家里，也不是去做丫鬟的，是……是给他家的傻儿子当童养媳！”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当初卖掉我的时候，他们已经收了银子，整整二十两，省着点一年都足够用了，妹妹她能吃多少，怎么就养不起了？就算真的养不起，可以和我说啊！我现在有月银了，完全可以养着妹妹啊！”
月桂沉默片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桃，”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悲悯，“你得承认，并非所有做爹娘的，都是一心疼爱孩子的。”
小桃看着她，目光有些迷茫：“可要是不心疼，为什么要将孩子生下来呢？”
“兴许只是没有想那么多便生下来了，又兴许是因为……”月桂到底没有忍心将更残忍的话说出来，只是又摸了摸她的头，“总之，你以后要多为自己考虑，这也是为了你妹妹好，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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