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过眼,姚清对着莞尔的方向轻轻点头示意。
莞尔会意,起步,将隔开内外殿的纱帘放下,回身对着红苕和飞兰低声道:“将桌子收了,我们退下吧。”
莞尔本就聪慧,姚清一个眼神示意,她便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接下来,娘娘和飞兰要说的话,并不是她们这个奴婢能听的。
很快,主殿内便安静了下来。
姚清面色平静地坐在落芽的跟前,看着她面色千变万化,终了,缓缓回神,看向自己。
因为紧张,落芽的薄唇没有血色,泛着惨白,回了思绪的视线,对上了姚清的眼:“你想离间我和皇后娘娘……”
“我怎么可能上你的当……”
闻言,姚清面上倒是微微释然开,无谓地耸了耸肩,身子向后退靠了靠:“离间你们?”
“我有那个必要吗?”
“赵瑶现今对你的态度,还用得着我来离间吗?”
虽听飞兰说了一些,可姚清并不确定这栖凤殿内是不是都是不将落芽当回事,自己说重些,倒也没什么。
只一句话,落芽的神色再度僵住,眉眼间的不安和恐惧越发浓郁,好片刻后,猛地垂下视线,再也不看面前的姚清。
轻叹了一口气,姚清微微摇了摇头,身子前倾,手抬起,出乎落芽意料,缓缓覆上了女子的手。
落芽的手早就是没有了知觉,只是垂着的视线里映入了姚清的动作,视线猛地再度抬起,看向姚清。
“你心里向着皇后,自然觉得事事都是我的错。”
“可落芽,你有没有想过,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资格做皇后的对手。”
“不过是一个选侍,一个婕妤。”
“就算我运气好,做上了淑妃,贵妃,可终究,比不上她皇后。”
“一个根本连对手都算不上的女子,又怎么敢三番两次地去挑衅皇后?”
“从一开始,就是她赵瑶,在故意为难我。”
手覆在落芽的手上,姚清的动作,格外轻柔,只轻轻拍了拍落芽的手,姚清神色认真且真诚:“于赵瑶而言,有用的才会被留在她身边。”
“落芽,你受苦了。”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若皆无用,姚清还有着第三招退路。
痴傻的眸子呆呆地看着姚清,落芽似是只听到了最后的那四个字。
你受苦了。
受苦了。
自打她瘫痪后,在栖凤殿,落芽越发不得重用,甚至,那些个小丫鬟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力,且那些不恭敬的行为举止,也越发明眼嚣张。
泪水,毫无意外地从落芽眼眶里溢出,顺着她的面颊往下流。
姚清眸子重重一眨,匆忙从自己的袖中拿出帕子,动作轻柔,覆上了落芽的脸颊,一点一点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姚清再未接着开口说话,静默着,视线中皆是专注,小心地擦去落芽的泪。
主殿内,一片安静,只剩下了烛火时不时啪啦作响的声音。
殿外,三个丫头正坐在台阶上,没人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
红苕两手撑着下巴,视线来来回回在殿门方向和两个女子之间来回,好片刻后,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娘娘不会出什么事吧……”
“那个落芽,可是一直记恨着娘娘呢。”
莞尔坐在中间位置,眉头一挑,转过视线看向红苕,手里动作毫不客气地轻拍了拍红苕的后脑勺:“傻了?”
“落芽现在可是动都不能动。”
“退一步来说,就算她好手好脚,你觉得,娘娘能让自己被落芽伤到吗?”
红苕这才后知后觉的挠了挠头,恍然大悟一般:“也是哦。”
坐在最边缘位置的飞兰,胆怯地向着两人看去,见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了,才是格外细声地落了言:“姑姑她……不是什么坏人……”
刚一开口,莞尔和红苕的视线瞬时看向了飞兰。
飞兰心头一紧,乖顺地闭口不言,低下头,收回了视线。
莞尔自是了然,眨了眨眼睛,单手搭上飞兰的肩头:“方才在殿内你也是看到了,你口中不是坏人的落芽姑姑,可是一口一个贱东西骂咱们娘娘。”
“……”飞兰垂着头,不敢再吱声。
“你可以说她对你不坏,但是她对娘娘,对悠哉殿,对我们,定不是什么好人。”
闻声,飞兰身子缩了缩,整个人窝了起来,再没有发出声响。
好一会儿的功夫,落芽才是平静下自己的心绪,本是看着姚清的视线缓缓垂下,眼睛也不眨,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地上。
姚清已是收了帕子,重新坐回到了凳子上,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看我不对付,但是央不住飞兰求我,所以我便做主让她们带你过来了。”
“飞兰先前便在栖凤殿,自是对你这个姑姑有些感情。”
“她让我帮帮你,我便应了她。”
眼底浓烈的不安泛起,挣扎的神色几度在落芽的眸中泛起,末了,落芽彻底放下了防备:“你找我来,是想让我帮你对付皇后娘娘的吧。”
好歹在后宫之中待了这么久,还是在皇后娘娘身后侍奉,她落芽,也绝不是蠢傻之人。
姚清依旧如方才那样,无谓地耸了耸肩头:“帮不帮在你,不在我。”
“你大可回去直接告诉赵瑶,我在策反你。”
“我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自然是不会害怕,想想自己还有姚澈那张王牌在手,姚清根本就没在怕的。
落芽缄了口,眸光黯淡了不少,片刻后,重又抬眼看向姚清,问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你们刚刚,在吃什么?”
一直了然神色的姚清这一次倒是愣住了一瞬,转眼看看外殿已是被收拾干净的桌子,眉头微微一凛,嘴角泛起一抹无奈的笑意,起了身,向着外殿方向走了几步,继而高声道:
“飞兰,将火锅重新端上来!”
“好的娘娘!”
难得被姚清这般指名道姓,飞兰身子猛地站起,同样高高应声。
莞尔和红苕也随之起身,帮着飞兰一道将东西送去主殿。
纵然隔着帘帐,落芽却还是看得分清,外殿的三个丫鬟正忙手忙脚重新将铜锅热起,转而侧过视线看向已是走到了身后给自己推轮椅的姚清:
“在你这殿上做事,倒是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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