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周慧兰惦记着家里，忙过那一阵没等到下班，她就先从后厨溜号了。
急匆匆的赶回家，陆家门口的灯还亮着，她瞥了一眼，正看到陆长青一脸哀怨的坐在药铺门口，眼睛死死的盯着小院的门。
周慧兰还没见过陆长青这副模样，脚步一耽搁，就先朝药铺走了过去。
走神的陆长青没注意到她，直到她来到近前，陆长青才猛地一下回过神来，见到周慧兰先是一喜，随即皱着鼻子生气道：“你从哪儿弄回来那么个人，把瑶瑶带成什么样了！”
周慧兰愣了一下，最近晚上都是陆长青去接瑶瑶，她跟陆长青亲的不得了，好几回不愿意回家直接跟凤霞姑姑一起睡了，怎么今天，人不在陆家？
见她探头往里头看，陆长青更气了，“瑶瑶不在这儿，跟那个女人在小院呢！”
“那我先回去看看。”陆长青虽然在闹脾气，但周慧兰委实更操心女儿。
她推开门没走两步，就听到了女儿的笑声，待走完窄巷，看着大变样的院子，也是惊得合不拢嘴。
她就去上了个晚班，几个小时的功夫，这这这、这院子里怎么弄成这样了啊！
一地的塑料布，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像一个个小棚子似的把周慧兰原先的菜地全盖了起来。
“妈妈！你看，我跟舅妈给菜菜盖房子了呢！”
田玉凤那边还在忙，院子里的菜地差不多就盖了一半，但是看起来满满当当就显得多。
“大妹子，你们城里人啊不会伺候地，这菜地啊冬天也得归置，要不这些菜冻死事儿小，来年春天耽误种新的，才是大麻烦。”田玉凤一边说一边继续干，压根儿连头都没抬。
而瑶瑶拿着周慧兰之前给她买的小铲子，屁颠儿屁颠儿的跟在田玉凤身后，挖坑扎竹竿，用土压塑料布，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别提多肆意了。
老半天回不过神来，周慧兰一下子明白了刚才陆长青那副表情的原因。
按理说，瑶瑶跟着胡闹，但婆婆怎么能允许田玉凤在院子里这样胡闹，周慧兰暗道一声不好，赶紧进了屋。
屋子里，水炉子带起的热气暖融融的，段婆婆穿着周慧兰给她买的驼绒马甲，气定神闲的正坐在炉子边，炉子上摆了好几个橘子，加热的橘子味儿酸酸的弥漫了整个屋子，周慧兰不由得松了口气。
见周慧兰进来，段婆婆顺手就拿过一个，“快来，过来吃橘子。”
老太太是真淡定，周慧兰松了口气，却忍不住回头朝院子里看，那一大一小还忙活的紧呢，虽说瑶瑶是个小孩子只管玩，但婆婆是最宝贝她这院子的啊。
“婆婆，这院子弄成这样，您怎么不管管她啊？”周慧兰接过婆婆递过来的橘子坐下。
“管她干嘛？有人乐意出苦力帮着我收拾院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
这道理是没错，可是……
透过半开的门，瑶瑶那简直就是从泥巴里滚出来的衣裳，还有头上脸上的泥巴，看得周慧兰太阳穴一阵一阵的跳着疼。
婆婆明显看出了周慧兰的痛苦，“你呀，安心吃你的橘子吧，孩子几年能这样玩一回？再说那就是泥巴，等会儿洗个澡不就好了，你先坐下来，安心的暖和一会儿吧。”
是啊，瑶瑶每天虽然高兴，但是像这样高兴……周慧兰确实是头一回见，她也是头一回知道，孩子还能高兴成这样。
周慧兰一时慨然，便也不再盯着门外看。
好容易等到田玉凤把种了菜的地都给盖起来，一大一小丢了铲子就着院子里的冷水管去洗手，周慧兰这才赶紧跑了出去。
“家里冷，咱们上澡堂子去洗吧，刚好瑶瑶也差不多该去澡堂子洗澡了。”
“好哎！”瑶瑶直接把被田玉凤攥着的手给抽了回来。
田玉凤倒是没停，就着冷水把手洗了个干净，“澡堂子？那不是大老爷们儿去的地方么，咱们女人家家的，去那儿多丢人啊？”
“城里也有女人专门去的，走吧走吧，洗洗舒服。”
周慧兰说着，拿了刚才准备好的东西推着俩人就往外走。
澡堂子就在松柏街西边，是原先的机关澡堂，这几年才开始对外开放，比起上辈子周慧兰去过的那些大众浴池，干净人又少。
她们从柜台上买票一张两块，听说单位里的职工发票一张不到一块钱，不过瑶瑶小不用票，周慧兰就觉得这价钱挺划算。
别看田玉凤大大咧咧，进了女澡堂，看到周慧兰带着瑶瑶三下五除二脱了个光溜，她站在那儿拢着大棉袄出了一头的汗，还是一动不动。
“舅妈，你快脱衣服啊，洗澡得把衣服脱了呀！”
周慧兰正拿毛巾蘸了温水替瑶瑶擦脸，见田玉凤扭捏的样子，故意打趣道：“玉凤，咱们一个人可是掏了两块钱才进来的，你要是捂着衣裳不肯洗，这两块钱可就打水漂了！”
说完，拉了瑶瑶一把不让她使劲儿盯着田玉凤看，母女俩先进了洗澡的地方。
这会儿已经晚了，水龙头好些都空着，但澡堂子里的热气却很足。
周慧兰带着瑶瑶找了个靠门口的地方，刚把水调好，田玉凤就穿着背心裤衩紧张兮兮的进来了。
“舅妈！我们在这儿！”瑶瑶这舅妈倒是喊的格外自来熟。
田玉凤被她这一喊，立马蹲了下去，老半天察觉到确实没人看她，这才扭扭捏捏的走了过来。
这人一旦放开了，大冬天的热水冲着，别提多舒服了。
三个人全都洗完回到更衣室，澡堂子已经快下班了，周慧兰把带来的换洗衣服都拿了出来，田玉凤却对着自己用洗澡水洗干净的小背心和裤衩子直发愁。
洗了澡，也没道理叫人再穿着脏衣服出去。
周慧兰在家收拾衣服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点，内衣内裤她有新的，不过外面的衣服倒是没有全新的，就拿了套只穿过一次的秋衣秋裤，一股脑儿都递给了田玉凤，“那个湿了，你先穿这个吧，都是洗干净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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